第五章 規培前夕

    醫學院的食堂營業時間是早上7：00-8：30，中午11：00-12：30 ，晚上17：00-18：30，樓層分為兩層，一樓是學生食堂，二樓是特色食堂。

    學生食堂門口立着一塊老式的移動黑板，黑板上標着各類菜品的價格，食堂裏面供飯供菜的窗口還是最老舊的樣式。這裏的價格實惠，僅提供給本校教職工和學生，需要使用校內飯卡消費。

    二樓的特色食堂，有各種風味的小吃：蘭州的拉麵館、西北的麵食館、白領的快餐……還有各式各樣的小炒。二樓的消費水平比一樓要高，提供現金消費，學生想要改善伙食的時候才會來這。由於醫學院的特殊性，醫學院的附屬醫院一般會設在附近，很多醫院裏的患者家屬嫌棄醫院食堂菜價貴，或是菜種不齊全，會到這來打飯，所以二樓食堂也有很多人。

    十二點多的一食堂差不多沒菜了，梁博和室友們直接來到二樓食堂，雖然已經過了吃飯的高峰時間，但是這裏還坐着很多人，幾個人圍坐着一張桌子上，一群一群的，高談闊論，好像在討論着什麼嚴肅的話題。

    梁博和室友們朝特色小炒區走去，這才發現張華鋒就在不遠處，他們集體下意識地想轉身躲開，沒想到還是被張華鋒搶先了一步。

    「欸。。。梁博士，這邊！」張華峰像是好久沒見梁博一樣，熱情地站起來，朝梁博招手，高呼道。

    「走吧，二哥在叫你呢。這麼大聲，也不注意公共場合要講文明。」張仲景對梁博哭笑道。

    「算了吧，對二哥，你就不要要求這麼高啦。」謝鵬飛笑笑。

    說罷四人坐到張華鋒旁邊的桌子，剛坐下，張華峰就迫不及待地像要揭示一個驚天大秘密一樣，說道：「剛剛發生了件爆炸性的新聞，你們知道了不？」

    「早知道啦，我們看着120送走的。」張仲景不耐煩地說道。

    梁博見狀，馬上找機會溜走，便說道：「你們吃啥？我去點，你們在這裏佔位子。」

    「隨便吧，你自己看着點。」謝鵬飛回應。

    「那她死了，知道不？」張華峰繼續着自己的表演，「聽說上車後就沒氣了，直接送到太平間。」

    「這你都知道啊？」謝鵬飛故作驚訝。

    「我跟她不熟。誒，婦女主任，你知道不？聽說她留下遺書，說覺得人生灰暗，身為醫生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更別說救別人。越想越不如意，就自殺了！」

    「我哪裏知道啊，我又不認識她。上大課的時候也一點印象都沒有。」謝鵬飛回應道。

    「還有你不認識的妹子啊？」張華鋒疑惑道。

    「學校里的妹子，我哪裏都認識？」謝鵬飛不耐煩地反駁。

    「唉！螻蟻尚且偷生，活着總是有希望，死了任何機會都沒有！」張華鋒難得清晰地分析了一件事情，「可惜啊，12+5+3 ，父母供學20年，就這麼一跳，自己倒是輕鬆了，一了百了。可父母咋辦啊？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瞬間破滅，病再難也可以想辦法治療嘛。雖然我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這個做法。」

    「我不認同，紅斑狼瘡非常難治癒，花費又高，家裏人跟着受罪，與其拖累家人，還不如自己了斷。我認為對她父母也是一種解脫，我支持她的行為。無質量的生活不如早點結束它。」孟良華似乎總有不一樣的看法。

    梁博點完菜回來，見還在討論上午的事情，便說道：「剛剛我還在想上午的那句話，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處理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這個作法有些極端。」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科那麼多晚期癌症病人，年齡又大，預後不好是可以預見的，最終還是會非常痛苦地死去。儘管這樣，但他們當中還有很多人堅持手術、化療、放療。

    「有時跟家屬術前談話，我都很想勸他們不要手術。但是不能說，作為醫生，任何的希望都要跟患者說清楚。如果說建議不做手術，還會被認為技術不行。反正要是我，我寧願選擇保守治療。這樣想來也是可以理解她的。」

    「唉，各人選擇不同吧，很多病人寧願死在醫院，也不放棄治療的，你還能不給他治啊？是吧！再說我們外科醫生不就是開刀、治病、救人嘛。」謝鵬飛說道。

    「我的看法是要有質量的生活，不想苟活！」梁博強調，「現在國家不也提倡安息療法嗎？我還聽說很多甲狀腺癌專家開始考慮保守治療，不做手術。」

    「你說的我知道，甲狀腺的呂主任，你們認識不？他的老婆就得了甲狀腺癌，也沒做手術。」張華鋒說道。

    「呂主任老婆做不做手術的事情你都知道？你可以接替紀委主任的宣傳工作了。」張仲景打趣道。

    「呵呵。。。我聽一個師妹說的。」張華鋒竊喜道，頓了頓又說：「哦，對啦，還有個重磅消息，我剛聽說我們醫院從今年開始，要嚴格實行規培制度，要求轉科，而且兩年後可能自主擇業，不一定能留下來。」

    大家聽到這個，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剛剛跳樓事件的討論，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了。規培的事情，才是他們當下最關心。

    一直以來，梁博他們所在的醫院，不但嚴格控制規培名額，即不同於那種大規模的招規培學生；而且都是按照正式聘用的方式招規培生的。也就是說，規培只是一種形式，規培期限到，就直接留醫院工作的。如果嚴格實施新的規範培訓，就意味着規培結束，自主擇業，何去何從又是一個問題！

    「不可能吧，從來沒有先例，估計其他地方是那樣，但我們醫院現在實行不起來吧？」謝鵬飛不相信張華鋒聽來的消息，「你不要危言聳聽哦，我們可都是把希望寄托在規培上！孟良華連他們市裏的工作都放棄了，為的就是留在我們醫院的。」

    「到底真的假的啊？」謝鵬飛有些不安，又怯怯的問了下。

    「你聽誰說啊？」孟良華也關心起來了。

    「二哥的話，你們就聽聽算了。」梁博知道張華鋒平時就咋咋呼呼的，他的話不足於取信，但也不想過多討論這個話題。於是轉向張華鋒說道，「你不是吃好飯了麼，要不你先走，我們還要好久呢。」

    梁博心裏是真不信二哥的話，上次導師已經找他談過了，會盡力把他留下來規培，一是科里的人手確實不夠，二是導師希望留下自己的學生，來抗衡多年來一直被科主任打壓的局面。梁博想既然導師極力留下，自己留下的可能性就很大。

    「我聽神外的李榮說極有可能，因為全國都開始執行規培了，就連他去的市醫院都規培！」張華峰絲毫沒在意梁博的話。

    「大哥，不，二哥！這種消息你也說是重磅消息？李榮本來對他老闆不幫他留院規培的事有意見，你還聽他說，你是不是傻啊？」謝鵬飛一聽是從李榮那得來的消息，鬆了一口氣。

    醫學院的學生習慣稱自己的導師為「老闆」。

    「沒有啊，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啊。」張華峰不甘示弱。

    開始大家被張華鋒一本正經說地「重磅消息」驚到了，又想到他的話不着調，危言聳聽……現在交談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了些，他還沒完沒了。張仲景向來不喜歡二哥，此時很不爽，想着把二哥早點支走，他瞄了下樑博，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張華峰說：「我們的菜還沒好，你就不要等我們啦，待會我和梁博他們要去科里，你就先回宿舍吧。」

    梁博心領神會地呼應着張仲景道：「是啊，我們要去科里我都忘記了。」

    「那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張華峰很不情願。

    「嗯嗯。。。」大家異口同聲地回應產。

    待張華鋒走遠，張仲景就忍不住吐槽：「這個二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我們都在等規培的結果，他又來說這些，這是啥意思啊？還好是他說話一向不靠譜，不然我會以為他有意的，目的是讓我們考上的人放棄名額呢？」

    從官場家庭出來的張仲景思慮問題有更多的心機，大家都不會想到還能有這層意思。

    「你不是一心考博的人嗎？你也在乎規培名額？」謝鵬飛不解地問道。

    「你這話說的，為這個名額，我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博士也考嘛，規培也規培嘛。」張仲景笑嘻嘻地說道。

    「連你都沒內部消息，二哥的話那肯定是假的。」謝鵬飛自我安慰道。

    「二哥嘛，自然一直二下去，我們科主任經常罵他，他都改不了！你們都不能體會我，前段時間我在科里，又因為他出醜了，我現在怕見到他。」梁博也忍不住跟着吐槽。

    說完，大家都呵呵大笑，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