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七罪,言清澄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思考。
而蕭灑對「公平」的闡述,則更加讓他不安;翼族與普通人類在生理形態上的差異已經相當難以接受了,如果意識形態區別太大,那還算得上同一個物種麼?
言清澄實在討厭這種感覺,那不是翼族的驕傲,而是目中無人的癲狂。
即使被社會拋棄,他還是對人類族群有歸屬感。
「瀟灑叔,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突然出現在酒店裏呢。」言清澄轉移話題,不想思考這些事。
「畢竟你是首次出來執行任務嘛,總要有個長輩暗中保護一下,」蕭灑說,「沒提前透露給你是為了不讓你產生依賴感,而且也方便我們對你的行動作出評價;你應該早就猜到了,這次新手任務根本就是一次考核,叔是你的考官。」
「那任務算是失敗了?」言清澄有些喪氣。
「不,算成功。」蕭灑的回答出乎意料。
「為什麼?」
「把需要交接的任務物品給叔。」蕭灑伸出一隻手。
言清澄從風衣內側的口袋裏取出金屬盒,看着它臉色有些泛紅,說起來當他腦充血想要和懶惰廝殺的時候,直接把風衣給甩飛了,如果不是蕭灑將風衣撿回來,這個金屬盒肯定會落到敵人手裏。
蕭灑看着言清澄泛紅的臉頰,笑得有點猥瑣,他接過金屬盒,打開外側的機關,將盒子打開。
空無一物。
盒子裏面什麼都沒有。
「這……」言清澄大吃一驚。
「別緊張,別緊張,」蕭灑拍了拍言清澄的肩膀,安撫道,「本來就沒放東西進去,我們考慮過重要物品不慎遺失的可能,所以新手任務全部採用毫無價值的任務物品,你的考核內容其實是如何隱藏身份行走於人類社會中而已。」
「你跟蹤了我多久?」
「除開在星際航班上的時候,其他時間叔都有暗中觀察。」蕭灑露出一絲玩味的表情。
「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和任務關聯不是很大的地方?」言清澄謹慎地試探,他不知道蕭灑是否將那件糗事也收入眼底了。
「你是說拿錢包勾引小蘿莉的事?」蕭灑冷不丁地說,齜牙咧嘴。
他果然知道!言清澄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原本以為那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沒想到還被另一個人看見了!
換成宋老還好,他最多呵斥兩句,可蕭灑不一樣,他喝多了酒嘴就不牢,沒準過幾天整個兗星分部都知道言清澄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欺負小女孩了。
言清澄頓時對自己的人生充滿絕望,他掏出錢包,恭恭敬敬地遞給蕭灑,希望對方能看在他態度誠懇的份上不再計較此事。
「嘖嘖,真是好算計,叔都沒想到能用這招來泡妞。」蕭灑接過錢包,隨手丟到一旁,然後陰陽怪氣地嘲笑言清澄。
聽到這話言清澄兩眼一黑,全完了,蕭灑根本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以他的口吻估計是鐵了心要拿來當笑話講。
「瀟灑叔,您可千萬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這事如果在分部傳開我就沒臉見人了。」言清澄苦苦哀求。
「當然,這可是男人間的秘密,」蕭灑喝了口酒,大力地拍打胸膛,比出一個相信叔的眼神,「賣隊友的事叔絕對不會幹,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你絕對幹得出來好吧!言清澄在心裏怒吼,什麼男人間的秘密,只有互相握着把柄能夠制衡才算得上男人間的秘密啊!單方面被人抓住把柄只會被玩弄到死啊!
「哦哦,叔又想起來一件事,第二天你在城郊站台上和那個小蘿莉告別,場面實在是太感人了,」蕭灑還沒完沒了了,繼續樂不可支地說,「簡直就像即將天各一方的情侶,小蘿莉含情脈脈地說,啊,清澄哥哥,我好捨不得你,我已經習慣了每個夜晚都有你的陪伴,你驟然離開,讓我怎麼安然入睡?你也溫柔似水地說,啊,小蘿莉,我寧可放棄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但是命運讓我們不得不分離,請等着我,總有一天……」
後面的話言清澄已經聽不清了,他的內心被哀傷充滿,不僅僅是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小蘿蔔,更是想起了殤。
天各一方麼?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殤掉落的那塊懷表,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上,仔細地;握着這塊懷表就像握着殤的雙手一樣,使人由衷地安心。
最後,真的連一句再也不見都沒說。
好無奈……
言清澄閉上眼睛,有點想哭。
「這是什麼?」
蕭灑伸手將懷表拿走,言清澄下意識地想搶回來。
「等等,」蕭灑將言清澄的手擋開,「這塊表有點眼熟啊。」
眼熟?殤的東西蕭灑為什麼會眼熟?
「你……小心點……」言清澄不得不叮囑一句。
「叔還沒老到連塊表都拿不穩,」蕭灑白了言清澄一眼,將懷表放到燈光下仔細審視,「嗯……相當沉,是塊好表,但沒有廠商的標誌,這種造型也非常罕見……叔沒印象啊,所以眼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清澄,你從哪弄來的?」
「一個途中結識的朋友送的。」言清澄撒了謊,他不願將殤的事情和盤托出,只想讓她成為自己心中唯一的記憶。
「送的?」蕭灑撇了撇嘴,「雖然看不出品牌,但從做工上來說這隻懷表極為精緻,價值必然相當不菲,什麼樣的朋友能隨手將這麼貴重的東西送你?」
言清澄將懷表奪回,握在手中不說話。
蕭灑見言清澄確實不願解釋,於是放棄深究,他知道對方是個有分寸的年輕人,不願說就算了。
言清澄低頭,看着懷表心疼不已。
在它上面有你的影子,真正的你在何處飄零?
若重逢是命運的安排,那為何依舊悲傷滿溢?
不知道此後相聚萬里,有沒有可能再次相遇?
如果能早早感受到你的心意,會不會留下一點……值得珍藏的回憶?
言清澄在心裏問着自己,但無人回應。
黎明號一去千萬里,帶着他遠離與殤在一起的痕跡。
今日之後,也許只有在夢裏才能相聚?
「好討厭啊,」言清澄喃喃自語,「好討厭這……太過匆匆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