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陡然生變。

    突然出現的人眾嚇了冷狄和趙英傑一跳，沒等反應過來，為首一彪型大漢已是跨前一步，舉着明晃晃的開山刀厲聲喝問道。

    「爾等是何人？！在我們大王的地頭上做甚？！」

    誒？

    這問話方式……有點奇怪啊！

    冷狄聞言一愣，卻看到面前這大漢全都是扎着髮髻、繫着璞頭的模樣……

    不、不太對勁……

    這是他第二次覺得不對勁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念頭開始在冷狄腦海中閃現，但他又不願往那些方面想，唯物主義理論深深根植在他這個化學天才的心裏，那個突然迸發出的念頭在他看來……純粹是無稽之談。

    趙英傑自己其實也有些忐忑不安，出於第六感的敏銳，他也察覺到些地方確實不對勁……可一時間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此時聽聞突然出現的大漢高聲質問，他連忙說道。

    「這位同志，我叫趙英傑，是名在編警務人員，正在執行公務，很抱歉打擾你們……你們這是……是在拍戲？」

    趙英傑血氣方剛，回答得也是中規中矩，這話不僅讓冷狄目瞪口呆，也讓面前幾名持刀的猛漢頓時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起來——他們顯然是沒聽懂這人在說什麼。

    「哪裏來的田舍奴！胡言亂語，看爺一刀砍了你！」

    惡漢聽不懂面前年輕人在說什麼，不過這也不打緊，山里出現可疑人物那多半是官府派來的奸細，如今被他們拿住，正好可以剿了腦袋拎去給大王邀功，嗯……美事一件。

    看到這伙裝扮舉止怪異的神經病二話不說就要動手，趙英傑也火了，老撾政府肯定沒辦法和自己強大的祖國做對比，但他真是萬沒想到山林里居然還能遇到……山匪。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鬧到這份上，那也只有開幹了。

    趙英傑後退幾步，剛準備掏槍震懾一下這幫王八蛋，不遠處突的又有人發話道。

    「怎麼回事？！」

    為首惡漢聞言頓時停了手中動作，一行人全對着發聲處讓了條道出來，不多時，冷狄和趙英傑便見一身材魁梧、滿面黑毛的漢子自人群中走出，他的裝扮和周圍那些持刀的壯漢略有不同，這人顯然穿得更為華貴一些。

    但頭上依舊是扎着髮髻、裹着璞頭……

    「回大王的話！小的們剛才在這裏發現這兩人鬼鬼祟祟不知在作甚，問他們是何人也不作答，小的們警覺怕是官府派上來的奸細，正準備將其就地正法！」

    持刀大漢微微一拱手，收刀稟報道。

    大、大王？

    冷狄和趙英傑聽到這個詞頓時兩眼一怔，趙英傑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遇上老撾境內的山匪了；冷狄也這麼認為，但唯一不同的……冷狄想得更悚然一些。

    但他也就是想想，不想妄下定論，也不敢妄下定論。

    「哦？」

    錦衣玉袍的漢子聽罷蹙蹙眉，跨着悠閒的步子慢慢踱到兩名奸細跟前，左看看、右瞧瞧，但見這二人皆是蓬頭跣足、衣衫襤褸，其中一樂子雙腕還戴着個銀晃晃的物識，不知為何物；另一人則是劍眉倒豎，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山大王仔細打量片刻，見這二人並未像本朝男子那般蓄有髮髻戴有幞頭，要說是對和尚僧侶吧……卻都還留有一寸許的毛髮，看上去很是荒誕。

    「爾等……非我大唐人士耶？」

    看了有那麼一會兒，這人才悠悠問道。

    大、大唐人士？

    這四個字猶如一道霹靂雷電，重重擊在了冷狄和趙英傑心頭，倆人內心同時升起來的首個個念頭便是——開玩笑的吧？

    到底是冷狄反應比較快，他將心中的驚愕暫時壓下，面前這人既然是什麼所謂的「山大王」……那應該就是管事的，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先交流一下再說。

    大唐年間大唐年間……

    在腦海中快速回憶片刻，冷狄立時接口道。

    「回、回大王的話，某等乃是來自南詔國的商旅，由於和商隊走散，又遇兵荒馬亂，無奈之下才躲入這深山老林，不想竟是無意闖了大王的地盤，還請大王贖罪！」

    山大王聽罷稍稍一愣，半晌這才反問道，「爾等……竟是南詔人士？」

    「沒、沒錯。」

    「哼哼，如此甚好。」

    冷狄以為自己胡亂編湊的謊言起了作用，沒想到面前這男人卻是回頭和眾手下對視一笑，方陰側側說道。

    「來人啊！把這倆異邦賊寇拿回大營，本王要好好盤問一番！」

    ……

    之後的事情正如之前所述那樣，為了能讓這些神經病相信自己的謊言，冷狄楞是卷了百來支大麻給李儒及他手下諸多山匪品嘗；但讓冷狄沒料到的是，這群腦袋缺根弦的傢伙磕完藥之後竟是一改常態，竟準備傾巢而出，下山去攻……攻城？

    可見毒品這玩意兒……還真是害人害己啊！

    事情鬧到這份上，也由不得冷狄和趙英傑再說點什麼，百十名飛葉子飛昏了頭的山匪揮舞着開山刀、不由分說夾着他倆便朝山下涌去，一路激情澎湃，喊殺聲不絕。

    冷狄不知道這會子應該說點什麼；趙英傑雖是警務人員，但目下發生的一切他也還沒能捋清楚，倆人糊裏糊塗間只得趕鴨子上架一般，隨着這群二百五一起瘋。

    這會子原本一直陰鬱的天空也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勢見長，被一群意識不清醒的山匪挾持着，冷狄和趙英傑轉眼便出了這片他倆好久都沒能走出去的山林。

    林絕路現，眼前立時出現一大片人煙罕至的泥濘地。

    依山而現的寬敞地域沒找到主幹道，不過倒是有條看起來像是經人踩踏而成的小徑，這讓冷狄他倆有些詫異，不過沒等看清楚周圍是個什麼情況，趙英傑一抬頭，卻是看到不遠處的雨幕中聳然立着個東西，頓時沒忍住，脫口問道。

    「前面……那什麼玩意兒？」

    冷狄此時正被一群彪型大漢推搡着，雨水順着發梢淌落下來，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加上一直在混亂的條件下想着事情，所以沒怎麼注意前方的情況；當下聽得趙英傑問話，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打眼一看，心中頓時一凜。

    百丈之外的空地上，一道城牆竟是拔地而起，赫然橫在眾人前方。

    什、什麼情況？

    對於趙英傑的詢問冷狄一時半會也沒能接上話來，他這分鐘也是有些轉不過神兒，遇到山匪也好，山匪作死也罷，現在怎麼是……怎麼還真是連城牆這種東西都出現了？？？

    真……真要攻城啊？

    其實對於趙英傑或是冷狄來說，古城牆實在算不上有多稀奇，中華上下五千年，保留下來的古城遺址不勝枚舉，加之這些年國人熱衷旅遊，很多仿造的古蹟更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可這是在國境線，就算是在雲南境內，這種格局規模的城牆……還真是聞所未聞。

    而且更誇張的是，雨幕中的城牆上頭似乎還有很多人影在來回走動。

    冷狄沒說話，倆人望了望城牆方向，面面相覷，不知當下應該說點什麼或是做點什麼，不過周遭飛嗨了的山匪們也沒給他倆多少時間驚愕，李儒一馬當先，見到城牆更是扯開喉嚨大聲咋呼道。

    「到了！到了！小的們！今日就隨本王血洗這千人駐守的小小崎陽！」

    「噢！！！」百多名漢子也是將手中利器揮得呼啦亂響。

    千人駐守……？

    冷狄和趙英傑倒吸一口涼氣啊，看看周圍，這什麼山大王全部兵力加起來頂破天有兩百人就不錯了，連匹馬都沒有……甩着膀子就準備攻打擁兵上千的駐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英傑終於覺得確實不對勁了。

    冷狄沒說話，撂在當下他也這個心情說話，撇開城牆上那些影影綽綽的身影不談，其上那面迎風而立的大旗也讓他非常在意，只不過這會子雨驟風急，實是難以窺得全貌。

    可能是雨勢漸大，冷冷的冰雨在這群匪眾臉上胡亂的拍，將他們亢奮的心智拍醒了幾分，往城牆下沖奔的勢頭明顯降低了許多——如果再多讓雨水沖刷個十來分鐘，這群山炮大概真能清醒過來，從而放棄這作死的行徑。

    可惜。

    「咚！咚！咚！」

    到底是站得高看得遠，就在一群人離城牆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上頭來回走動的人影便發現了他們，沒等李儒這伙匪眾回過神來，一連串沉悶急促地擊鼓金鳴之聲便是從天而降。

    「咚！咚！咚！」

    這時候冷狄他們也差不多衝到了城牆下，愣了愣，倆人更是發現，其上走動的居然是些持矛披甲、士兵模樣的男子。

    還沒反應過來呢，山大王李儒便已是高舉開山刀，沖城牆上吼道，「本王乃山中真霸，今日特來取你們這小小崎陽前哨，識相得就快快喊那姓劉的出來投降，本王留他一具全屍，否則定讓你們這彈丸之地血流成河！」

    李儒可能大麻抽得有點多，直到這會子都沒能醒過神來；再看看他身後，一部分匪眾已是清醒過來，哆哆嗦嗦地站在雨幕中不知所措，另一部分則還在神遊，聽得自己老大口出豪言，也一併舉着開山刀鬼五鬼六地叫囂着。

    「滾出來！呀呀呀！滾出來！」

    場面既混亂又滑稽。

    在這些人吵吵嚷嚷的空擋間，冷狄已是意識到諸多不得了的事情，比如突兀出現的山匪、城郭、披盔戴甲的士兵、沐雨飄揚的大旗、甚至連他們口中呵斥着的言語……都在傳遞着某個非同小可的信息——

    穿越。

    難道真是穿越了？

    ……誰知道呢？

    不過士兵的尊嚴到底不容侵犯，這個道理即便放到千百年前……也一樣適用。

    所以城頭上披盔冠甲的兵卒並沒有理會李儒的謾罵，而是嚴陣以待，不多時，城牆上方便站出來個特別顯眼的傢伙。

    「你看到沒有？那人穿得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不用趙英傑提醒，冷狄自然也看到了那人，他心念一沉，剛準備說點什麼，那人便立於城牆之上，輕描淡寫地給了這麼一句。

    「放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