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諒解

    午夜的孤獨，凝結在小鎮的上空。安靜的落葉，在小巷划過，發出沙沙的聲音。那一夜，高牆內的溫暖和高牆外的冰冷，帶給鎮上孤兒的只有絕望。

    小巷裏，少年倚靠着冰涼的牆壁，隨着時間的流逝，讓鐵石心腸的牆壁也留下了一點餘溫，溫暖着少年僅存的靈魂。

    冷風呼嘯着，在少年模糊的視線中，兩道深藍色的的流星划過了天空，墜落在他的身邊。

    「那是......」

    少年忽然意識到那不是做夢，撐着虛弱的身體，跑到藍光墜落的地方，意外看到了兩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女。男子臉上略帶倦怠和痛苦，女子則相對平靜。

    他剛要過去，男人就睜開了眼睛。和男人略帶倦怠成熟的外表不同，他那雙眼眸仿佛初冬的雪，純白無瑕，什麼都沒有。

    「神仙......」少年是親眼看着兩人從天空墜落，所以眼底滿滿的吃驚和好奇。

    「神仙？」男人有些怔然。

    當少年和男人大眼對小眼之際，女人清醒了。少年和男人同時看向女人。女人感受到了什麼，初醒的迷惘褪去，竟發現自己不在昨晚休息的地方了。

    「這就是你說的地球防護罩殘留的地方嗎。」沒有任何情感起伏的話語響起。

    「什麼？」

    男人似乎感覺到女人是對他說的，但又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

    一句什麼聽的蘇婭心頭火起，明明是他昨晚告訴自己一切，今天又在這裏裝什麼白痴。但當她看到男人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冤枉他了。

    「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了嗎。」

    六耳搖了搖頭，他在進來這個世界之前就封住了自己的記憶，自然是什麼都不記得。蘇婭看着這樣的六耳，微微握緊了拳頭。

    阿瑾是因為他的見死不救而死的......

    現在他無故失去了記憶，正是為阿瑾報仇的好機會。

    蘇婭望着男人，拳頭越捏越緊，最終......還是緩緩鬆開。她沒有辦法對一個絲毫不知前塵往事的人下手，即便那個男人讓她恨之入骨。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蘇婭最終選擇了無視六耳。她知道莫名來到這裏一定和六耳有關係。但此刻六耳失去了記憶，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我叫......陳大蝦。」小男孩冷到意識模糊，但聽到神仙的問話，還是努力的回答。

    「陳大蝦？」蘇婭愕然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麼，扭頭看着身邊民國時期的建築，臉色一剎那變的蒼白，失去了血色。

    她扭頭，拉住六耳的衣襟，指骨發白。

    「為什麼，為什麼帶我來這裏，為什麼連我報仇的機會都要剝奪！」男人望着女孩蒼白的指骨，晶瑩的眼淚，雖然記憶依舊一片空白，心卻痛的無法呼吸。

    「不要吵......」男孩想上來勸，但單薄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寒夜的侵襲，走到一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真的不知道，先救人好嗎。」六耳看着面色青紫的男孩，面帶懇求。

    蘇婭怔然的放手，六耳一個箭步把小男孩抱在懷裏，要走的時候，木門咯吱一聲，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端着一碗甜湯怯生生的站在那裏。

    「他病了，給他喝。」

    小男孩躺在六耳的懷裏，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看着那碗熱氣騰騰的甜湯，心間仿佛淌過一道劇烈的暖流。

    「謝謝你，小妹妹。」六耳感謝的看了一眼小姑娘，接過甜湯，小心的餵小男孩喝下去。

    「不客氣，我知道你們是神仙，我看到了。」小女孩調皮的指了指天空，對着三人擺擺手，回家去了。

    神仙嗎......

    六耳望着紀府的大門，眼底划過一絲苦澀。

    如果他真的是神仙，又怎麼會讓那人那般的傷心。扭頭看了一眼蘇婭，六耳低頭詢問小男孩：「大蝦，你家住在哪，我們送你回去。」

    「不必我們了，把大蝦交給我，我們從此分道揚鑣。」蘇婭冰冷的開口。

    六耳望着蘇婭堅定的神色，把大蝦交給蘇婭。蘇婭接過大蝦，冷漠的看着六耳：「不要讓我發現你跟着我們。」

    寒冷的夜晚，六耳站在紀府的門口，感覺這個世界是那樣的大而孤獨。

    許久之後，六耳選擇了一條和蘇婭他們截然相反的道路。他看的出來，也感受的出來，甚至心底的潛意識也告訴他，離開他......才會讓她快樂。

    夜真的很冷，六耳只能在心裏祈禱大蝦的家不要太遠。他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覺走出了這個小鎮。回頭看了看，才發現這個小鎮叫百里鎮。

    看着夜色中的小鎮，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上，隨即是密密麻麻的雨滴。他看着手上的雨水，又看了看夜色，終究是不放心女人，轉身又回了百里鎮。

    千萬別出事。

    六耳這邊尋找着女人，而蘇婭那邊，她背着發燒畏寒的大蝦，順着他指的路，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忽然，她腳下一滑，一聲尖叫，摔在了一個凹進去的土坑。土坑有七八米高，從上面摔下來讓她渾身又是泥又是傷。

    「大蝦，大蝦你沒事吧！」

    蘇婭忍着疼，把摔在一邊的陳大蝦拉過來，卻發現他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臉色蒼白的和死人一樣。

    「該怎麼辦，都怪我，都怪我！」蘇婭眼中泛着酸淚，心中無限後悔。她剛才為什麼要賭氣把男人趕走，根據那傢伙的所作所為，明顯就是之前在宇宙中和弒藍人戰鬥的那些神秘戰士。如果此刻他在的話，根本不會有這些危險。

    「都怪我......事到如今，我已經害了兩個人。」黑暗中，只有蘇婭一個人的喃喃自語聲，「如果不是為了救我，阿瑾也不會死，其實根本就不關那男人的事，一切都怪我......」

    「終於找到你了。你朋友阿瑾也一定不希望你自暴自棄，趕緊抓住樹藤，我拉你們上來。」六耳此刻在蘇婭眼中，就像是一個帶了光環的天使。

    「我......」上來之後，蘇婭有些不敢看六耳。

    「怎麼了。」六耳有些疲憊，但還是掛着笑容。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讓他面對蘇婭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

    「我或許明白你為什麼之前見死不救了。」蘇婭低頭看着六耳的鮮血淋漓的手，和劇烈起伏的胸膛。他是和弒藍人戰鬥的神秘戰士，當天弒藍人攻下地球，他一定是身受重傷。

    「什麼......」六耳有些迷茫。

    「沒事了。」蘇婭背起大蝦，在六耳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嘆了口氣。當天男人的神態還歷歷在目，對於弒藍人的仇恨幾乎到了骨子裏。

    現在他失去了記憶，也來到了別的世界，或許是最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