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抬頭三尺有神明

    都說抬頭三尺有神明，真的有嗎？

    肯定有！

    蒼穹之外，九天之上，在一處鴻蒙之地矗立着一座閣樓，閣樓頂層有一間會議室，仙氣環繞，會議桌上，仙果堆積如山。

    「吃吃吃，就知道吃，沒看到開會呢？就不能聽我把話講完？你們大小也是個神仙，能不能有點素質！」仙皇坐在最中間，一臉愁容，嗓子都快喊啞了。

    「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黃泉裂了一道口子嗎？堵上不就行了！」九耀星官，喝一口仙酒瓊釀，吧嗒一下嘴，搖頭晃腦的說道。

    「說大話不怕閃到腰。」

    「吹牛不打草稿。」

    「九耀星官怕不是說夢話呢吧。」月游神將腳丫子放到桌子上，使勁扣了扣，「真要那麼簡單，咱們開個屁的會。」

    「會還是要開的嘛，百鬼夜行人間，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管，不能不管。」日宿天君笑呵呵的說道，一副和事佬模樣。

    「你是怕人間怨念太重，沒工夫打牌吧，上次欠我的一萬仙石，該不會被你忘到狗肚子裏了吧。」娥皇仙子惡狠狠的瞪着日宿天君，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拍桌子干架。

    「你們這群人，就不能說點正事？仙皇召集大家開次會容易嗎，黃泉的口子，黃泉的口子怎麼辦？」長琴地尊拍了拍桌子，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

    「怎麼辦？」

    「愛怎麼辦怎麼辦。」

    「反正我們三清觀沒人，沒功夫，也沒那份閒心。」

    女英仙子皺了皺眉：「黃泉的事情不是有萬祖菩薩嗎？她自己不能堵上口子？」

    「萬祖那婆娘剛好應劫，之前就跟我報備了，不然你以為無敵那孩子真有能耐偷出生死簿，又拆掉奈何橋？」仙皇頭痛的說道，「要我說，無敵那孩子也不容易，情劫難度啊！」

    「誰都不容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乾脆就抓鬮，抓住誰算誰。」羲和神一臉的不耐煩。

    「事先聲明，抓住我我也不去，忙。」春神句芒冷聲道。

    「也別算我。」秋神蓐收趕緊接住話茬。

    「吵什麼吵什麼，開個會能不能小點聲，老子五十年沒睡覺快困死了，要吵出去吵。」金蟬聖君大吼一聲，差點把桌子給踹翻，「不就是害怕因果纏身嗎？都特麼是無膽鼠輩！」

    「你行你去啊！」

    「看把你能耐的！」

    會議室里爭吵聲瞬間升級，差點沒把閣樓掀翻，到後來拍桌子踹椅子的聲音層出不窮。

    「啪！」

    「啪！」

    「啪！」

    桌子的最末尾，一直沒有說話的九天玄女，橫眉冷對，尖着嗓子喊道：「你們都是祖宗，都是大爺，誰都不願意管，那都特麼別管。人間自己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我建議仙界也給人間開個口子，輸送仙氣給人間，然後不定期給他們扔些法寶。只要人間有了自保能力，不被百鬼吞噬乾淨，等萬祖菩薩應劫之後，自然可以安然化解，一切重回正軌。」

    「為人間送仙氣？」

    「給人間扔法寶？」

    「送給誰？」

    「扔給誰？」

    九天玄女就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會議室里的眾仙：「你們操心這些幹什麼？仙氣自然是雨露均沾，法寶誰拿到算誰的，哪那麼多事兒，你們要不愛干，那我就來！」

    剎那之間，會議室變得鴉雀無聲，眾仙君心頭猛地一亮：「這九天玄女為什麼會出這麼個主意？送仙氣？扔法寶？」

    仙界無邊無際，仙氣有好有次，可以說比人間強的都算仙氣，她九天玄女所處的仙門可是仙界鼎鼎有名的法寶工廠，先不說別的，工廠里每日排放的廢氣何其之多！哪一年不被彌羅宮罰個百萬仙石？還有那些個殘次品，過時的法寶，快要報廢的垃圾，哪個仙宗里不是堆積如山，正愁沒地方扔呢。

    「笨啊！」

    「豬腦子！」

    「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個辦法呢！」

    都不用仙皇再拍桌子，會議室里的眾仙，瞬間都坐的筆直，然後下一刻就開始各種自告奮勇……

    ……

    ……

    華夏國，江南，繞城。

    盛夏里的陽光灼燒着大地，萬里無雲。

    燥熱的空氣讓人口乾舌燥，每說一句話都似乎要吐出火來。

    蘇牧穿着繞城外國語學校初中部的藍色校服，背着書包，戴着一個黑框眼鏡，耳朵里塞着耳機，低着頭，全神貫注的盯着手機。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一輛保時捷轎跑從商業街的停車場駛出，剛拐到馬路上油門似乎就被踩死，輪胎上冒着一陣黑煙，直接就沖向了人行橫道，光看畫面就知道，絕對是重大交通事故，十幾個人都倒在血泊之中。然而，詭異的是，當警察打開車門的時候，駕駛位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假的吧？」

    「怎麼可能？」

    「肯定是剪輯之後的視頻，這特麼騙流量的套路是越來越多了。」

    蘇牧反覆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不科學，心中猛地冒出來一個念頭：「聽說現在無人駕駛很火，不會是有人精心設計了一次無人駕駛汽車的謀殺吧？」

    越想越覺得靠譜，現在這種高智商犯罪，真是防不勝防，以後走路的時候可得留心，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想想自己還是個處男，美好生活都沒開始呢，要珍愛生命啊。

    由於蘇牧一直都是低着頭看手機，又帶着耳機，所以根本就沒有太關注前方的路。一年三百多天，上學放學，就這條路，蘇牧怕是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可今天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家樓下搬來了新的住戶，一輛破舊的貨車就擋在樓道入口五米的地方。

    跌跌撞撞的嘈雜聲，裹挾着粗鄙不堪的咒罵聲，預示着這家人的脾氣相當火爆，仔細聽來，大抵是男的嫌棄女的動作慢，女的嫌棄男的光說不做，自己當初瞎了眼，嫁了個驢蛋玩意兒。

    咒罵聲持續了一分鐘，而後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短暫的安靜之後，比方才高了數個分貝的謾罵響起，期間夾雜着撕扯以及拳打腳踢的聲音。

    蘇牧剛好在這個時候走過來，依然是低着頭，並且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在打架，只是瞥了一眼前方有輛破車。

    手機里開始播放下一段視頻，看標題竟然是有人走夜路時看到了鬼影，鬼影鑽進路人的身上，然後這人仿佛一下子擁有了超能力，直接就蹦到屋頂上，並且連續的在屋頂上來回飛躍，跟蜘蛛俠有的一拼。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牧的黑框眼鏡應聲而飛。

    腳下一晃，咔嚓一聲，踩碎了一個水杯，幸好蘇牧穿的是球鞋，不然說不得就得去打破傷風了。

    一瞬間，蘇牧整個人都暈了一下，腦袋更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眼角上方飄起了金色的小星星，右臉當即就變得通紅。

    下一秒鐘，蘇牧只覺得臉頰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雙手下意識的抬起來擋在眼前，可視線里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幸好沒有再被襲擊。趕緊蹲到地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眼鏡戴上，差點被水杯的碎片扎到手。

    原本光滑乾淨的鏡片，出現了十幾道裂痕，整個世界就跟分割開了一樣，蘇牧含着淚想道：「剛買的眼鏡，才戴了三天就碎成了渣渣，這特麼也太倒霉了吧。」

    怒火沖向胸口，蘇牧抬起頭就開始環顧四周，可還沒等他開口，耳邊就傳來兩句嘲笑。

    「眼鏡男！」

    「走路不長眼睛嗎？」

    尋着聲音看過去，在貨車的後斗邊緣坐着一個小姑娘，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十三四歲，濃眉大眼，編着一頭細碎的小辮子，上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下身穿着一條洗得泛黃的牛仔褲。

    一個姑娘家家的，露在外面的手臂卻相當結實，一點都不可愛，眉眼之間更是煩着野獸般的凶光，一看就是那種熱衷於打架鬥毆的小太妹。

    蘇牧看看小姑娘，又看了看旁邊依舊廝打在一起的中年夫婦，知道自己怕是被殃及池魚了，可再怎麼說自己也是無緣無故被抽了耳光：「打了人還有理了？」

    「打人？」

    「眼瞎嗎？」

    「剛才可是你自己撞上去的，是你的臉，撞了別人的手，白痴！」小姑娘牙尖嘴利的說道。

    蘇牧聽到這話，差點沒氣死：「我特麼是犯賤嗎？拿臉去撞別人的手。」

    心裏是這麼想，可抬起頭看到一臉凶神惡煞的小姑娘，嘴上卻說的很沒底氣，聲音也不大：「強詞奪理，還罵人，你們老師沒教過你，不可以沒禮貌嗎？」

    從貨車後斗上俯視着蘇牧，小姑娘像是發現了什麼稀有動物一般，一抬腳直接從車上跳下來，三步兩步走到他身前：「老師？她確實說過不可以沒禮貌，可就連她自己也飆髒話啊？還敢說別人？」

    蘇牧跟小姑娘的年紀差不多，可能是女孩發育的比較早，個頭比蘇牧都要高出一點。

    兩個人面對面，四目相對，連五秒鐘都沒有堅持下來，蘇牧就往後退了一步。面對這個有些凶面孔的小姑娘，他竟然有些畏怯。不用問就知道，在學校里肯定是個壞學生，而且不是那種只會嚇唬人的，她，很有可能是個狠角色，經常打架鬥毆，見過血的狠角色。

    「你害怕了？」小姑娘仰着頭，聲音不大，但很有些威懾力。

    蘇牧不再說話，開始轉身望向幾米外的樓道，那是他家的入口。他實在是很缺乏與這種壞學生交鋒的經驗，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逃跑，似乎他能想到的辦法也只有逃跑，當然，心裏想的則是：「好男不跟女斗，我惹不起還跑不起嗎。」

    「想跑？」

    「踩碎了我的杯子，就這麼走了？」

    就在蘇牧轉身的一瞬間，小姑娘出其不意，一把就拽住了他的書包。蘇牧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慣性拽倒，回過身就想讓她放手，可話還沒有喊出來，聲音就哽咽在喉嚨間，因為就在這一剎那，他的肚子上已經挨了一膝蓋。

    胃裏一陣抽搐。

    蘇牧差點沒吐出來。

    張着嘴想要喊，卻疼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倒吸幾口涼氣，蜷縮着蹲到地上，腦子裏一陣發蒙：「好像剛才被抽耳光的是自己吧，怎麼打人的還有理了？走都不讓走，還要繼續打人？你是地痞惡霸嗎？還講不講道理了！就算是我踩碎了一個杯子，可也是你家打人在先好不好。」

    小姑娘完全沒有在意蘇牧的狀況，站在他的身前，俯視着說道：「我叫李悠然，記住我的名字，以後我就住這個小區了，走路的時候長點眼。」

    說完話，見蘇牧還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竟然朝他腦袋上又扇了一巴掌：「還不走，想死嗎！」

    這一系列的動作，已經不僅僅是打架了，差不多都算是羞辱了，蘇牧有心站起來還手，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姑娘，奈何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蘇牧打小就體弱多病，體質比同齡的女孩子都要差一點，肚子上又挨了一膝蓋就更不用說了，沒當場暈倒已經算是長臉了。

    低着頭，貓着腰，蘇牧一句話沒說，真的就轉身走進了樓道，身後傳來一陣放肆的嘲笑聲，末了還加了一句：「草包！」

    「草包？」

    「我呸！」

    「你丫才是草包呢！」

    「你全家都是草包！」

    「爺爺這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悠然是吧，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好看。到時候打的你媽都不認識你，打成豬頭，再把豬頭摁到地上摩擦，最後吊起來抽鞭子，干抽一小時，濕抽一小時……」

    蘇牧一邊爬樓梯，嘴裏一邊嘟嘟囔囔個沒完，他現在已經被氣得七竅生煙了。好好的回個家，臉上被抽了一耳光，眼鏡摔的稀碎，肚子上還挨了一膝蓋，差點沒把苦膽給踢出來，最後還被一個小姑娘指着鼻子羞辱。

    這也就是蘇牧脾氣好，換個人，指不定就拼命了。

    蘇牧住的這個萬錦小區，全都是小七層，他家住四樓，爬到三樓的時候，看到302的防盜門開着，裏面橫七豎八的擺着一大堆家具，門口稀稀拉拉還堆着一些垃圾，看模樣八成是剛才那個李悠然的新家。

    萬錦小區在繞城算是老舊小區，監控什麼的根本就沒有，連物業都沒有。蘇牧看着眼前的防盜門，心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手剛好碰到褲兜，摸到一包口香糖。想都沒想，掏出來，扯掉包裝，整個塞到嘴裏，使勁的咀嚼，那模樣就像是準備吃人一般。

    一分鐘之後。

    三樓的位置，先是響起一道關門聲，然後就看到蘇牧一臉賤笑，鬼鬼祟祟的從嘴裏吐出來一大坨口香糖，直接就糊到了李悠然新家防盜門的鑰匙洞裏。糊完還不解氣，使勁往裏塞了塞，又塞了塞，直到大半的口香糖都消失在鑰匙洞中才罷手。

    時光飛逝。

    很快夕陽便落到了山巔。

    遠方的群山與血色的晚霞交相輝映，落日的餘暉普照大地，繞城被勾勒出一層絢麗的艷芒。天色漸黑，一群灰色的烏鴉劃空而過，留下一陣污穢的叫聲。

    蘇牧的家裏沒人，他是單親家庭，母親是人民醫院的骨科大夫，剛好今晚值夜班。胃裏難受的厲害，隨便泡了一盒方便麵，吃了三口就吃不下去了。只好趴在書桌旁寫起了作業，書桌靠着窗戶，從窗戶向外望去沒什麼高層遮擋物，能夠很清晰的看到晚霞。

    可能是白天上課太累，也可能是放學回家時受了委屈，蘇牧做着做着作業竟然就睡着了。

    星月當空。

    清風徐來。

    耳邊迷迷糊糊傳來一陣異響，睜開眼，一抬頭，窗外竟然下起了流星雨。一邊下着流星雨，一邊飄着大朵大朵的雪花。

    盛夏時節流星雨加雪？

    真是見了鬼了！

    下意識的推開窗戶，站起身。

    「嗖！」

    「啪！」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接就砸到蘇牧的鼻子上，剛剛清醒還不到三秒鐘，蘇牧再一次暈了過去，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今天太特麼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