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蝶

    在偵緝隊呆到了上午11點，周林才開着車回到了家中。

    周林的父親周思源是明珠市周家的大少爺，是周暢的父親的哥哥，所以周暢與周林是堂兄弟。

    但這個堂兄弟是假的，因為周思源是被周家撿的。

    那年周老太太出門燒香，看到廟門外有一小男孩伸手乞討，大約三歲左右，長得眉清目秀，甚是討人喜歡。

    而周老太太當時沒有生育，在聽說周思源是被人偷賣給乞丐頭子行乞討之事，心生善念，便買了他，認作兒子，取名周思源。

    周思源五歲時，周老太生育了一個兒子，過了兩年，又生育了一個女兒。

    從此，抱養的大兒子便在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幸虧周老太喜歡周思源，認為弟弟妹妹是周思源帶來的。

    所以她一直供周思源讀書，並送周思源去日本留學。

    周思源在日本認識了方秋秋，相愛到結婚。

    周林是在日本出生的，直到中日戰爭爆發，方秋秋和周思源不願繼續呆在日本，便帶着周林落葉歸根。

    可歸根的落葉不是根，周老太已經去世了，周家人沒人將周思源當周家人，他們只得在外面租房住。

    周思源和方秋秋便在租房外面開了個小店，經營日本貨。

    適逢方秋秋的養父的學生山田一郎在明珠市任職駐明珠日軍特務機關長，深受方秋秋養父恩惠的山田一郎，便讓周林去了警察局。

    有了日本人照顧的周林，便又獲得了周家人的拉攏。

    在外租房住的周林又被稱呼為周家三少爺。

    一路上，周林都十分留意自己的前後左右，探測是否有尾巴。

    他的大腦腦弦時刻是繃緊的。

    做諜報的，稍不留神，就會出局，是生命的出局。

    回到了家中的周林，便來到了書房，方先生正在書房等他。

    父親周思源今天出外進貨，要到下午才能回來。

    給方先生添加開水後，周林坐到了方先生的面前。

    「你娘說的對，你的長像有六分似我。」方先生笑着說。

    「你是我親娘舅，我不象你才怪呢！」周林奉承道。

    「可我這個舅舅是日本人的要犯？」方先生試探道。

    周林裝作不知試探：「我才不管這些，誰抓你我殺誰！」

    方先生的眼中增添了柔和：「知道共產黨嗎？」

    「知道。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同時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是中國共產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代表中國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中國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黨的最高理想和最終目標是實現共產主義。」周林一開口，嚇了方先生一跳。

    想不到一個日偽的偵緝隊員，竟然如此熟悉中國共產黨。

    「你怎麼知道這些？」方先生問。

    「我看過這方面的書籍。對這方面有興趣。」

    方先生心一動：「那你說說（共產黨宣言），讀過嗎？」

    周林點點頭：「《共產黨宣言》首次簡述了馬克思主義的主要思想；闡述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特別是它的階級鬥爭學說；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矛盾和發展規律，論證了資本主義滅亡和社會主義勝利的必然性。《宣言》論述了無產階級作為資本主義掘墓人的偉大歷史使命；闡述了馬克思主義關於無產階級專政的思想；闡明了共產主義革命不僅要同傳統的所有制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而且要同傳統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闡明了共產黨的性質和任務。這部著作從誕生起就鼓舞和推動着全世界無產階級爭取解放鬥爭，成為無產階級最銳利的戰鬥武器。恩格斯指出：它是全部社會主義文獻中傳播最廣和最具國際性的著作，是世界各國千百萬工人共同的綱領。」

    方先生高興地站了起來：「林兒，你相信這一切會成功嗎？」

    周林：「我相信！我相信社會主義一定能實現！其實我早就想認識一下共產黨人，可沒想到竟然讓我認識了共產黨的您。」

    「林兒，既然你堅信共產主義救中國的道理，那你願意跟我回延安嗎？我想讓你去抗大學習。」

    周林搖搖頭：「舅舅，其實我也想去延安看看。但是如果我離開了，我前期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你……前期？」方先生不解地問。

    「我這樣的臭名昭著的日偽漢奸，還有與日本人的關係，不是能更好的幫你嗎？去延安，我只能當一塊磚瓦，但在這，我可以當一個耳朵，一隻眼睛。」

    方先生猶豫着，他不放心自己的妹妹一家留在敵占區，一旦消息泄漏，救都沒法救。

    周林向方先生講述了自己的計劃，他準備再過三個月，送父母親去美國。這樣，各方面都不會懷疑。就算自己有一天出事了，父母也不會受牽連。

    方先生見周林決心堅定，便叮囑道：「我不圖你有多大的貢獻，安全第一，一旦情況有變，立即撤回延安。」

    接下來，方先生安排了周林的工作。

    潛伏，這是周林現在的主要工作。黨組織會想方設法讓周林「立功」，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只有進入了日偽高層，才能拿到有價值的情報。

    周林的組織關係直屬中共中央情報局，並且是直屬方先生直管。成立以周林為主的諜報組。

    中央情報局會安排一個三人小組，在方先生的領導下與周林諜報組進行電訊聯絡。

    三人小組的電台24小時處於待命狀況，隨時接收周林諜報組的信息。

    明珠市有一部備用電台，歸周林諜報組使用。

    周林諜報組人員將由中央情報局精選最優秀的地下工作者組成。

    除非緊急情況，周林諜報組禁止接觸明珠市的地下黨組織。

    在表面上，周林還要表現得更加**。

    周林的代號為──蝶。

    當一切工作交待完畢後，方先生讓周林請來了方秋秋。

    「秋秋，我是中國共產黨！」方先生直接告訴方秋秋。

    「知道！那又怎樣？你是我的親哥哥！」方秋秋回答。

    「日本人漢奸都在抓我？」

    「那就讓林兒送你走！他認識些三教九流的人，有些路子，送你離開沒問題。」

    「我是說，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兄妹關係，對你的一家……」

    「我明白！除了林兒和我，沒有人會知道我是你妹妹。就是林兒的父親，我也不得不瞞着。」

    「為防萬一，我認為林兒安排你去美國的決定是最正確的。因為就是你去了延安，那裏也有敵人的特務。」

    「就我同你父親去？」方秋秋看着周林。

    「娘，就是去幾年，等打跑了日本人，我再接你們回來。」周林抱着母親的肩膀說。

    「那好吧，反正你父親也不想看到明珠現在的慘樣子，他巴不得離開呢。如果不是他不願再回日本，我們早就離開了。」方秋秋望着方先生：「哥！我們兄妹這剛尋到，就又要分開了。」

    方先生：「不管你到哪裏，你都是我牽掛的小妹。等勝利了，我同你嫂子接你回家。」

    方秋秋流着眼淚，看着方先生坐上周林的車子。

    為了防備周思源提前回家碰上，吃完中午飯後，周林便送方先生離開明珠市。

    在出市區的最後一個檢查站，周林被攔下了。

    明珠市突然全城戒嚴，各個檢查站只放進，不放出。

    據說是有確切情報，共黨的高級幹部來明珠市會見一個海外華僑支援團，接受海外華僑一筆大額捐款。

    為了抓獲這個共黨大幹部，明珠市戒嚴了。

    別說是周林，就是偵緝處長周暢來了，也出不去。

    周林同方先生交換了個眼色，調轉車頭離開了檢查站。

    「消息走漏了！」周林說。

    「肯定出了叛徒！不然的話，敵人不會這麼清楚內幕。」方先生看着車窗外。

    「那您就危險了！不行！您今天必須離開，呆的越久越危險。」

    「你看這個樣子？飛出去？」方先生指着遠處持槍荷彈的軍隊。

    「我來想辦法。」

    周林開車飛快地來到了一間小院裏。

    「這裏是我的一個暗屋。」周林請方先生進屋後，便拿起了電話，用日語說道：「給我接18師團聯勤處。」

    18師團聯勤處，負責日軍18師團的後勤供給。

    「18師團聯勤處嗎！找田中少佐。」周林回頭對方先生說：「一個在日本就認識的朋友，貪財心重！」

    方先生點點頭：「人有欲望，就象雞蛋有縫。」

    「田中君，我是周林。」話筒那邊有聲音，是熟悉的聲音。

    「周林君，又想請我喝酒？今天不行，我馬上要押送一批物資去蘇州。」

    周林心中一喜，果然猜對了，田中小樹今天果然會出城。

    「田中君，不是請你喝酒！而是你上次委託我處理的藥品有人要了。」周林慢悠悠的說。

    「那等我回來談！你將客人穩定住。」田中小樹驚喜道。

    「已經談好了價錢，五根小黃魚，可客人出城去拿金條時，出意外了，出不了城。」周林說出五根小黃魚，就是要吊住他。

    田中小樹果然上鈎：「是五根小黃魚嗎？」

    「是啊！小黃魚在外面，可出不去呀，我擔心客人可能會變卦的。」周林繼續火上加油。

    「周林君，千萬不能變卦。不就是出城嗎？我馬上來接你們，讓他上我的押運車，到城外錢貨交接。」

    周林放下電話：「搞掂了。他來接你出城，在城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的化裝術很高明，他們看不出來。」

    「什麼藥品？」方先生問。

    「消炎藥！」周林解釋道：「這傢伙一來明珠市，就拉着我幫他銷貨，賺了不少的錢。」

    「我們正缺這類藥品，有機會的話，弄一批。」

    「沒問題，但是他每次的交貨量不大，可能是軍需品扣下的。」

    「集少成多啊！但這事你不要出面。我回去匯報後，安排專門人員來做此事。」方先生又到鏡子前檢查了自己的商人裝扮。

    周林從密洞中拿出五根金條：「舅舅，這是貨款。到了城外有人接應吧？」

    「早就安排好了！只要出城了，就沒問題了。」方先生收取了五根小金條：「這錢？」

    「由您處理吧！只要您出了城，它的使命就完成了。要不您在城外賣了藥品，將錢帶回去。千萬不要帶藥上路，很危險的。」

    「我可是個老情報，知道規避風險。我出城後，會在下午四點鐘，有人打你暗室電話。只要他問你要不要河豚魚時，就說明我安全了。」方先生用手摸拂着周林的頭：「你的情況很特殊，但也要向領導匯報的。等待着下一步安排吧！你在敵後，要千萬小心！」

    周林還未回話，門外傳來了田中小樹聲音。

    隨後，田中小樹抱着衣服進來：「周林君，讓客人換衣服，扮着我們的押送人員出城。」

    方先生進去換衣服，周林擔心道：「田中君，今天全城戒嚴了，我們還做生意，會不會有危險？要不過兩天再說。」

    田中小樹倒了半杯紅酒，一口喝下：「誰敢查我們18師團的物資？就是查也有手續，放心吧。」

    周林目送換了日本士兵服裝的方先生和田中小樹上了屋外的大貨車，田中坐駕駛室，方先生背着步槍，站在車箱內，與另外三個日本士兵站成兩排。

    等貨車走遠了，周林才開着小車一直吊在後面。

    直到貨車駛出了最後的檢查站，周林才開車回偵緝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