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

    第一章序

    老許，許三爺，許耕田。

    老許，並不老，可那累壞的身子骨早就拋棄實際年齡幾十條街了，每天鮑參翅肚也補不回那日漸病態蒼白的氣色和虛到骨髓的身體。

    老許愁啊，已近天命之年，總是琢磨着，這要哪天兩腿一伸，回歸了地藏王菩薩的懷抱，哪有老臉去見列祖列宗……

    他許三爺，東海郡首富，能與東海郡王觥籌交錯，把酒言歡，大塊吃肉，大話玩女人的老許愁啥？

    誒！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最上心頭的莫過於無後。

    許耕田家裏有幾十畝田，不是那種種莊稼的大田，而是『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那種田。

    田多了，牛累了，這是遲早的事。

    只是可惜啊！老牛眼看着就要耕不動田了，可田裏沒動靜啊！一籮筐一籮筐的播下種子，結果……苗都沒有一根。

    光開花，不結果，對於小娘兒肚皮上那些神仙活兒，早已當成了火中取栗的老許許三爺來說，這是多麼累並痛苦的領悟。

    尋醫問藥，求子拜觀音，養精蓄銳吃啥補啥，里里外外折騰了近三十年，婆娘老了、換了、又娶了，結果依舊不盡人意。

    老田，新田，還是寸草不生。

    直到有一天，許府上來了一個道人，一個怎麼看都沒有道行的道人。

    道人看起來也就三十開外，面容也沒有半點『一肩明月，兩袖清風』的氣度。一身洗到泛白的粗佈道袍，一柄小鍾馗桃木劍，一雙補了又補的布鞋，如此寒酸姿態居然嚷嚷着要給許家一個後。

    真要是學那些江湖騙子，玩一手『暗度陳倉』，學那仲父呂不韋的埋一筆千年大業『呂氏春秋』，這道人鐵定是被打斷第三條腿的命。

    可，不然。

    當晚，許家許三爺的第十七夫人便做了一個夢。她夢到自己踩着七彩雲霞來到洛水河畔，大河濤濤東去，竟有紫氣結伴東來。接着平地驚雷，接連四聲巨響，就像是東南西北天空各擺着一面滔天巨鼓，被巨力天神依次敲響，像極了說書先生口中巧舌如簧的天神降世場景。隨後天空仙樂飄飄如夢如幻，東來紫氣由紫轉金，由金轉七彩，點點灑落，留下漫天花雨。場面壯闊旖旎。還在仙樂、花雨、旖旎剪影中流連忘返到不能自拔的十七夫人，依稀看到一頭赤紅大鳥夾雜着閃電雷霆入懷。

    道人解夢，說這是朱鳥歸巢。

    不得了的福源。如生女娃，那便是『百鳥朝天雀』，母儀天下的造化。生男娃，那就有些可惜，活得過八歲，未必活得過十六，過了十六，還有二十四，活過了二十四那就是坦途了，一朝頓悟，必將步步生蓮，一步登仙。

    道人說，真要生了男孩，那自己明年再來。

    未曾想，那道人一語成讖。

    來年二月初二，龍抬頭那一天，十七夫人誕下一個男嬰，不足七月，不足三斤，身體自然是虛弱到極致。

    而偏偏，那道人也未卜先知的如期而至，賜男嬰名小仙，並寫下兩劑良方，說可保許家人丁興旺，說要帶走男嬰，給他一條活路，許他一個造化。

    也算是老牛得子的許三爺哪裏會肯？誰他娘理解辛勤耕耘，日夜播種，三十年顆粒無收，到收穫一根獨苗苗的箇中酸甜苦辣？遠比那嬌艷小娘子晃動着肚皮，輕音軟語耳鬢廝磨在前，第三條腿卻硬不起來，更讓人心酸。

    道人表示願意等。

    道人等了半年。

    直到許三爺許耕田服用良方後身體日漸好轉，老牛又開始辛勤耕田播種，種瓜種豆，三十五個夫人的肚皮都喪心病狂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同崛起之後，道人才如願帶走了尚在襁褓中的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