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通訊員回頭望了對方一眼,面面相覷。
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不可思議的意味,其中一人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推開通訊室的大門,望向門外萬丙號的甲板。
然後他就看見了剛剛的天降奇物,努力從甲板上的大坑裏爬出來的王舞陽。
而王舞陽則正回頭土臉地伸手摳着嘴,剛剛他降落的時候磕磕碰碰,腮幫子先着地,現在王舞陽感覺自己的後槽牙有些鬆動了。
其實把那種情況說成降落可能有些不準確,王舞本就是砸在甲板上的。
噴氣翼裏面的紅石燃料消耗的比王舞陽想像的還要快,辛虧王舞陽及時發現了歸航的萬丙號,要不他就真的要靠着雙腳走回無空城了。
但是迫降在萬丙號上也不是什麼好選擇,王舞陽對於這種預想外的迫降準備不足,表現的手忙腳亂的。
按照在無空城實驗校場的降落標準,王舞陽會先開始控制噴氣引擎熄火,然後前方減速噴口會射出紅炎反推,最後噴氣翼上會有降落傘打開,最後王舞陽正個人會降落在校場上軟軟的墊子上。
但是剛剛的迫降完全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王舞陽本體加上噴氣翼的重量,代表的是巨大的慣性,而且由於緊急減速的兩個前方的減速噴焰口,其中一個在之前和老沙焦灼的時候用掉了,如果選擇徑直摔在甲板上的話,王舞陽估計自己會變成一灘肉泥。
「況且,」王舞陽看了一眼手裏提着的事物,「老沙是我值得尊敬的對手,直接降落的沖勢可能把老沙的頭顱摔個稀爛。」
因此王舞陽在剛剛的降落中選擇和身上的噴氣翼脫離,臨近甲板的時候,王舞陽就觸動了身上噴氣翼的緊急機括,王舞陽身上用來固定噴氣翼的螺栓接口接連崩開,王舞陽就像是噴氣機飛行員彈射跳傘一樣和噴氣翼分離,靠這樣王舞陽才勉強磕磕絆絆地落在甲板上。
而在王舞陽身後,分離開來的噴氣翼直接撞塌了甲板,引擎才慢慢地熄火。
「真是危險啊……」王舞陽感覺自己能勉強站起來就已經用盡全力了,現在更是滿身血污。
「沒有在緊急脫離系統上偷懶,真的是太好了,」王舞陽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扣了扣自己的後槽牙,「即便這樣剛剛落地的那一下也真夠狠的。」
剛剛聽見甲板上王舞陽落地響動的船員們,全都聚集在王舞陽周圍,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發出異響。
王舞陽將圍觀的眾人視作空氣,「噗」地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順帶吐出的還有他口中斷裂的半顆臼齒,落在地上撞得「叮叮噹噹」。
他的動作反而讓周圍的圍觀群眾神情緊張,剛才還安靜的眾人開始騷動起來。
「你是何人?」船上的一名還丹護衛上前問詢,他神情緊張,甚至直接拔出來劍來。
也不怪他反應過度,連凡人都知道下坡容易上坡難,萬丙號現在所處的位置乃是千丈高空,且正是以全速航行,這樣的高空落腳點即使對於還丹境修士來說也不是那麼容易跟上的。
更別說眼前這位,從氣息外放來看不過區區通神境,通神境修士爬升到了萬米高空?別開玩笑了。
而且王舞陽現在的裝扮說是狼狽都不為過,為了能使噴氣翼貼身,王舞陽身上穿的是貼身的素色緊身衣,在剛剛的支援戰,加上剛剛的落地衝擊,王舞陽的內府兩次受創,接連嘔出了兩大口血。
從王舞陽的下巴開始,到他的胸腹,全是紅得發黑的血漿,更別說他胳膊上的劍瘡了,手裏提着的人頭。
王舞陽愣了一下,他記得自己剛剛在通訊頻道里表明過身份了,回過神來正想再一次說明自己的身份。
但剛剛和王舞陽的聯絡過的通訊員搶先站了出來。
「這位是剛剛與通訊室聯絡接線過的,無空城萬寶行的新管事,王舞陽王管事。」
「王管事?半年前的新任命?」還丹修士並沒有放下戒備,「身份證明呢?」
但是這回他的語氣柔軟了很多,雖然對方行跡詭異,而且還只有通神境,但可能的話他還是不想埋下樑子得罪對方。
王舞陽不言不語,直接摘下耳邊的通訊終端扔給了為他答話的通訊員,這個特製的小水鏡上面的表示特殊標示,應該能準確的表明他的身份了。
通訊員一把接過水鏡終端,細看了一眼上面的萬寶行暗文標識,轉過身來,朝着問話的護衛點了點頭。
「那真是失禮了,王管事,」這位護衛直接收劍入鞘,「鄙人凌志,是這萬丙號上的護衛頭領。」
「我接到總行命令,按照應急教典派出了白青、張裕兩名護衛馳援寶甲號,同時聽說新到的王管事也前往現場了,不知您是否遇見他們兩個了。」
護衛凌志雖然已經把劍歸鞘,但是話裏面的劍鋒還是在試探着王舞陽。
「我認不出叫白青、張裕的兩人。」
但王舞陽看都沒看他一眼回答道,徑直走向剛剛為他說話的通訊員那裏,眾人的眼光也隨之移動。
「你有煙麼?」王舞陽問。
「您說什麼?」通訊員愣了一下。
「我說,你有煙麼?」王舞陽感覺身心俱疲,又重新重複了一邊。
「啊,是的,有的。」通訊員摸出兩支葉子煙,王舞陽伸手去接。
但是王舞陽發現自己無法握緊這兩支葉子煙,他活動了一下手指,看來是剛剛老沙的攻擊將他大拇指的筋鍵劃斷了,順帶着其他幾個手指的動作都變得遲鈍了。
「腎上腺素的過度分泌,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到麼?」王舞陽心裏給自己下了判斷。
王舞陽又是嘆了一口氣,用拿着老沙頭顱的手指指縫夾過了兩支煙。
在他抬手的過程中,通訊員看見了王舞陽手中頭顱的面容,當下雙眼暴突、臉色煞白。
他並不是被區區的一顆死人頭嚇到,而是這顆頭顱的身份嚇到了。
凌志眯起了眼睛,腦中瘋狂地對剛剛王舞陽的回答覆盤:
「他用的是『認不出』這個詞,而不是『不認識』,難道說他剛剛到過寶甲號支援現場?」
「不對,且不說修為境界,飛遁速度,剛剛接到的消息是:王管事從無空城支援,如果他真的能短時間裏趕到了現場,又怎麼可能在老沙的空匪襲擊下保得性命?」
「過去經年,我與沙無量一夥多次交手,那個老狐狸絕對不是省油的燈,這位『王管事』,怕不是夾着尾巴逃了?」
「嘖嘖,怎麼可能?區區通神境,怕不是從無空城出發,直接就過來了吧,但是那腦袋又是誰的呢?」
「即使是從無空城到這邊算,飛遁速度也是相當驚人啊,應該是這個特殊法器的功效了,包括那超乎尋常的高度爬升。」
凌志最後把目光落在砸塌甲板的噴氣翼上,跟王舞陽的行動流程做了預測。
王舞陽則是繞過給他遞煙通訊員,走到了甲板的欄杆邊上,身後通訊員的目光灼灼,緊盯着王舞陽後背。
王舞陽把手裏的頭顱安放到了欄杆上,放穩,血手微搓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就着煙頭把另一根煙也點上了。
然後他叼着煙使重手法,將另一根煙未點着的一端釘在了欄杆上,就像是上了一根香。
看着綿軟的煙屁股穩穩地釘在欄杆上,王舞陽對自己的手法很滿意,側身讓開,倚在欄杆上。
這一過程中,萬丙號上的船員們都鴉雀無聲,不明所以。
移開的王舞陽不再擋着眾人的視線,欄杆上頭顱的面容終於暴露在大家的眼前。
萬丙號上下船員無數,上到護衛領頭凌志,下到普通打雜小廝,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