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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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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

    月兒一見到柳惠,立即欣喜的喚她。一旁的劉婆子卻上前擋在月兒面前,指着一旁二十多歲的年輕媳婦,說:「姑娘,這是秋媳婦,原是跟在二老太太身邊服侍的,因她心活,認個事、計個數還湊合,現今二老太太將她派給了您,您有什麼指派的盡可使的。」

    柳惠心裏一哼,說:「老太太身邊的人,我可不敢使喚。」

    裏面立時傳來二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說話聲,「給你就收着,又不用你給飯吃。」

    柳惠斜眼房門口,說道:「走吧。」便當先往外走去。秋媳婦悄悄的捂嘴一笑,與小月兒趕緊跟上。

    因着之前二老太太就說,讓家裏有未訂親的都去京里觀禮,又因正期在年底,大家一併決定就在京里過了年再迴轉,所以原定的讓四房的大太太楊氏、六房的太太劉氏、長房的柳娘子三人一同管家的事也黃了。

    這次去京里的人多,四房和七房、八房、九房幾乎全家出動,六房的柳宗賢和劉氏兩口子帶着柳好、柳晶兩姐妹,由柳宗明和柳宗正二人帶領着一路浩浩蕩蕩的去,如今留在家的只有二房、三房、五房、六房的小周老太太和柳承賢兩口子。

    二老太太又有心要培養柳惠,便趁這個機會讓她管事。

    ……

    柳惠到了大房,先去拜見柳承德。柳承德到是很和藹,親切的與柳惠說了兩句客氣話,便讓人領她去西花廳找柳媞。

    路上,柳惠心裏想着:不知道柳媖她們幾時才能從京城回來,若是四老太太她們在家的話,自己也不會被拉來當了這不討好的壯丁了。京都離這紫竹菀很遠嗎?若是柳妍的婚禮她們趕不回來,不知道是不是要到開春後才回得來了。這事可沒人給她說過。

    西花廳內,柳媞正端着茶盞,儀態萬方的喝着。眼睛瞟見進門來的柳惠,理也不理。

    柳惠木着臉給柳媞道了安,便安靜的在一旁的椅上坐着。

    這時已是辰時二刻,該回事、請條子的已經完事走人了,西花廳里除了幾個管事和柳媞的丫環,再無旁人。

    柳媞慢條斯里的品完了茶,也不看柳惠,衝着前面的空氣問:「這半天了,都完事了才來,怎的不早點兒。」

    柳惠沒有出聲,木愣愣的坐着,好似沒聽見似的。

    柳媞也不計較,說:「你今兒才來,我就帶你一天,明早我不得空,你先來看着,有為難的了待過了早響我來後再說。」

    哦,是跟我說話呢。柳惠這才對着柳媞點下頭,又見她正不高興的瞪着自己,忙又補了聲「知道了」。

    柳媞朝柳惠看去,見她木頭木腦的,心裏就有氣。眼睛剛有厲色想訓斥她兩句,就見那丫頭點頭,說知道了。柳媞好似覺得心裏剛冒了個火頭苗子,正待要旺盛起來時,卻又氣力不繼半死不活的蔫了下去。這讓柳媞心裏更加氣悶的難受,可又讓她無處出氣,所以她忍着,暗瞪眼柳惠,再不朝她看一眼。

    因着年尾,族裏又有好幾家人家要過事,所以來請示、回話的人來往不斷。

    &日鋪子裏送來的布料已經規整入庫,這是貨單,請媞姑娘過目。」

    一個二十多歲,看着十分幹練的女人將兩張單子交予柳媞面前的丫環紅櫻。

    紅櫻轉手捧到柳媞的面前,柳媞只揮了揮手,便讓紅櫻收了。

    &房、五房那邊要的布料可曾送去了。」柳媞問道。

    那女人忙回話,「正是來回稟姑娘,因為三老太爺要的比份例多了些,奴婢不敢獨斷,想求得姑娘示下。」

    &要多少。」

    &色錦緞二十匹,雪絨布三十匹,細布五十匹。還另要了紅綢布三十匹。」

    柳媞聽了輕輕笑着,末了冷着臉,眼含譏諷的說道:「不過是為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做周歲,盡然張大了嘴要這麼些東西,也不怕壓着了他,損了他的福氣。」

    屋子裏的人有的臉上顯出譏笑,有的臉上一片淡然,有的陪着笑,柳惠見了眾人的模樣,只覺無趣。

    柳媞冷哼一聲,繼續與那女人吩咐,說:「往年別家是怎麼領的,沒有這家一個樣兒,那家一個樣兒的,壞了規矩不說,也得讓外人看我們家的笑話。再說了,祖宗的規矩擺在這兒,我自己就是想給也給不了啊。按規矩辦吧。」又將年終應分給各家各院的衣服布料子,讓人去庫里按人頭提了,給各家送去。

    聽到這裏,柳惠在心裏罵道:原來到了過年的跟前,族裏還給各家派衣服料子。那她們家往年過年時,怎麼沒見有人給送去過。

    柳惠抬眼將立在柳媞面前的一個婦人打量一遍,見不是原先為張氏辦事的那人,便壓下心事,安靜的坐着繼續當擺設。

    接下來一整個半天,都是圍着族裏的大小事情兜來轉去的,柳惠都有些煩了。其實一些小事根本就不用報到柳媞的面前,只因現如今家裏主事的是偏房的姑娘,大家都有些不定心,不敢自己拿主意,寧願報到上面,讓主子斷個分明了,就是錯了,主意是主子拿的,自己只是照章辦事,那是再錯沒有,事後就是再怪罪下來,自己也不擔這個責。

    柳媞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不論誰來、不論什麼事,她都好似極有耐心的一一了了,讓來人心滿意足的走。

    午時,柳媞趕了那些管事,領着柳惠給在大房這邊吃過午飯,讓人給柳惠找了個地兒休息,她自己走了,也沒說去幹嘛。

    下午未時正剛到,就有人來請柳惠,讓她到西花廳去。

    去了一看,柳媞那些人一個沒在,屋裏已經等了好幾個回事的媳婦婆子。

    &麼回事,媞姑娘怎的沒來。」

    &半天了,一個能主事的都沒來,事兒還讓不讓人幹了。」

    有人見只有柳惠一人來了,便小聲嘀咕開了。

    柳惠聽見了,當沒聽見似的,穩穩的在窩了一上午的椅子上坐了,又如同個木頭似的不朝人看,也不說話。

    又等了約一刻鐘頭,柳媞沒來。地上站着的人開始不滿起來,但都還規矩的等着。

    一刻鐘又很快過去,有的人等不及,壓着氣惱給柳惠道了安退了出去。

    有人耐不住,走上前問柳惠,「惠姑娘,不知媞姑娘何時來啊。奴婢們,這裏還有急事,等着主子們拿主意呢。」

    柳惠抬起臉,看看眼前眾人。

    搖頭說道:「我也沒見着媞姑姑,怕是她有什麼事耽擱了吧。你們要能等,就等等;要不能等,就先去忙,事後再回話也一樣吧。再不然,你們就去找我大伯祖父,向他老人家回報去。」

    眾人面上一臉的為難,即沒有出去的,也沒有再上前問話,都耐着性子繼續等着。

    見其他人再沒人上前回事,有個年青的小媳婦自人群中出來,走到柳惠近前,輕聲說道:「惠姑娘,大老爺一早就吩咐奴婢們,讓奴婢們向媞姑娘和您討主意呢。」

    柳惠聽着。

    那媳婦又露着笑討好的說道:「小的是祥貴家裏的,管着家裏的小丫環子們的衣裳。」

    柳惠朝她看去,聽着。

    祥貴家的見引起了柳惠的注意,立即來勁兒,繼續說道:「按規矩,我們只管大房各屋裏小丫頭子們的衣裳,只是上月初的時候,妍姑娘說三房着緊,讓我們幫着趕製三房的衣裳。衣料子、棉花也都是用得我們這邊的料,這衣裳做得了,也交給三房了,可三房的賬房到如今還沒給奴婢結賬。這到年底了,正是要給主子交賬的時候,奴婢這賬面上就差這一筆了,愁得奴婢不知如何是好,想求得主子示下。」

    柳惠微皺了下眉,看着那祥貴媳婦說道:「三房收貨時可有給你單據、畫押。」

    祥貴媳婦連忙說:「有的,有的。」

    她忙從自己懷中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呈到柳惠面前。

    柳惠自己接了過來,看了。


    上面衣裳數量、大小、面料、總價等都寫的清楚明白,下面簽名處歪歪扭扭的寫着田秀,名字上還有個紅泥手印,顯見得這個祥貴家的做事還算仔細。

    &田秀是什麼人。」柳惠問道。

    一旁一個剛進門不久的半老婆子立即回答,「是管着三房針線房的管事,也是三房四太太的身邊人。」

    三房四太太是柳承義的繼妻田氏,柳惠對她印象不深,只知道四歲的柳媱是她的女兒。只是這個答話的女人看着眼生,不知是什麼人。

    柳惠朝她看去,那婆子恭敬地向柳惠福禮道:「奴婢杜生家裏的,大老爺讓奴婢來侍候姑娘。」

    杜生,不是大伯祖父身邊的大管事麼。現在正管着外院的事,聽說他老婆現在是內院的管事了,難道是她。

    柳惠看看她,淡然的點點頭。問:「可知媞姑姑在哪兒。」

    &姑娘,媞姑娘有要緊的事,已經回去了。」

    小狐狸!

    柳惠暗罵。看着屋子裏站着的人,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早就知道她們沒安好心,等着看自己笑話呢。

    當下,柳惠也不再理會柳媞的去向,向那個祥貴媳婦說道:「即是有憑有據,你怕什麼。這樣的事以前家裏就沒出過,你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非得事事請問、事事回稟。當你們是在出考題,等着主子做答,你們一點兒腦子都不用的。」

    地上眾管事聽了,都是一臉的尷尬,有仗着自己身份的,當即將頭轉向一邊,不悅之色明擺在臉上。祥貴媳婦滿臉脹紅,站在當地羞臊難堪。心裏想着,自己真是莽撞了,怎麼不等等,等媞姑娘來了再說這事呢。這下好了,給了這些人現眼瞧的,可不讓她們好笑話了。

    柳惠將手裏的單據還給一臉尷尬的祥貴媳婦,說道:「三房即是沒錢給,那就將下一季的衣料子扣了抵賬,什麼時候扣完了,什麼時候再讓三房做丫環們的衣裳。」

    祥貴媳婦一聽,立即喜笑眉開。

    &是賬房管賬的。」柳惠問道。

    &奴婢。」一個手捧賬冊和算盤,打扮的乾淨利落的媳婦走到柳惠面前。蹲身福禮,「奴婢月枝,見過姑娘。」

    &三房丫環們下季的衣料子扣了,抵賬,什麼時候扣完了算了。」

    &那月枝有些不安,朝杜生家的看了眼,見她只低着頭木頭樣的站在柳惠身旁,無奈退到一邊。借着桌上的筆墨,將柳惠吩咐的在賬本子上勾上。

    柳惠悄悄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杜生家的。這位內院總管,一直靜靜地站着,神態恭敬的很,一點沒有要難為自己的意思。她知道,三房的老太太是個不好惹的,自己一個小輩扣了她家的東西,只怕到時解這個結還得是大伯祖父給解。可要讓她含糊過去,她才不干呢!

    再說了,這事上本就是三房理虧,沒有繼續讓她們佔便宜的道理。想想自家,不要說丫環、僕婦的四季衣裳,就是父母和她們姐妹倆的,又有誰過問過。憑什麼三房連丫環僕婦的衣裳都給做,偏忘了她們家。不說給衣裳布料了,就是線頭子都沒見着根過。

    祥貴媳婦沒想到柳惠這樣簡單的就把事情給了了,既然如此,自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見自己的事了了,忙恭敬地倒退着出去了。

    其他人見有了開頭的,加上內大管事杜燕又在一旁守着,便規矩的一一上前回事。

    ……

    柳妍的婚期定在冬月二十六,現在已是冬月初三,婚期將近,柳承德為了顧全柳妍的情面,提前解了胡氏的禁錮。

    胡氏自小佛堂回來後,整個人看上去暮氣沉沉,衣着也不如以前的明艷、招搖,待人也溫和了許多。

    家事仍舊由柳媞和柳惠共理,除了籌備柳妍的親事胡氏根本不過問家事,這讓柳惠感到非常的詫異,生怕胡氏背地裏沖自己使什麼陰招,時時提防着不敢有一點懈怠。

    冬月初八,是表姑婆家的四表姐接兒媳婦。初五的時候,表姑婆家就來人專請了主宅的人去觀禮,還特意又請了柳惠一次。

    因着幾房人去了京城參加柳宗霈的婚禮,大房這邊柳妍又不能出門,胡氏因病推脫,柳娘子又要在家安胎不能去觀禮,盡然只有柳惠一人做代表了。頭三天表姑婆派了她家姑爺來主宅請客,還專來請了柳惠,柳惠盛情難卻,答應初八日會早早的去。

    表姑婆家在紫竹菀的西南的一處村子裏,她女兒就嫁在村里,如今又要接新媳婦,兩家隔得近,親事辦的非常熱鬧。

    因着柳惠是代表大房來的,現今又代管着家事,眾人都免不了上前巴結。村裏的小姑娘、小媳婦見着柳惠一身錦衣華服,小小的人兒,一臉的正板模樣,就不由得覺得有趣,或捧了紅棗、花生,或捧了芝麻切糖、麻薯糖棍來給她吃,逗她玩笑。

    柳惠坐在這些女孩們中間,不知說什麼好,只接了東西,靜靜的吃着。

    辰時正刻,就聽見外面驟然響起爆竹聲,小姑娘們驚叫着,一邊捂着耳朵、一邊躲閃着跑到外面去看新娘子。

    柳惠也好奇地站起身來,湊到外面,踮着腳、透過人縫朝外望去。

    新娘子被個身材高大的媳婦背着送到堂屋,由新郎用紅綢牽了站在正堂前拜了天地,然後在一眾青年的鬨笑聲中送入了洞房。四表姐家的閨女來尋柳惠,拉她一同擠去新房,正好看見新郎拿了用紅紙包着的秤桿挑開新娘的紅蓋頭,就看見新娘一張嬌羞、柔美的臉龐。

    柳惠怔怔的看着,心裏想着,原來,古時結婚是這樣的。

    新郎被七大姑八大姨趕出新房,女孩子們就興奮的圍着新娘子說話,年紀大的婦人們站在外圍笑着。

    &是你小姑姑惠姐。」一個很活潑的嫂子拉了柳惠的手,站到新娘子面前說道。

    新娘子有些疑惑,看看身旁的人,不知與柳惠說什麼,便又羞澀的低下頭。

    &讓,讓讓。」

    新娘子正宗的小姑子柳惠的表妹四妹兒端了盆水來,舉到新娘子面前,樂呵呵的叫着:「嫂子,淨面,淨面。」

    周圍的人都鬨笑起來,一人拉着四妹兒笑說:「貪財迷!那有這時端水的,你得明兒早上端是正禮啊!」

    四妹兒不管,只管舉着盆讓新娘子洗臉。新娘子寵溺的看着四妹兒,從袖子裏抽出手來,將一把銅錢丟在盆中,四妹兒樂得直喚嫂子。又是將眾人惹得笑不可仰。

    ……

    吃飯時,柳惠被安排在首席上坐了,因着同桌的都是年長的,柳惠只安分的坐着吃飯。

    席間總有人悄聲打聽柳惠,知道她是代表柳家長房來觀禮的,都對她報以十分討好的笑容。

    女人多的地方,總是會聽到些閒話。

    柳惠原先還隱約聽見她們悄悄的議論柳家的事,不知怎麼轉頭就說起她紫菱州外祖家的話來。

    &是聽人說,衙門叫人給堵了,後來不知怎麼一下子抓了二、三十人,當天就被砍了擺着示眾……」

    &哎,這大喜的日子,快別說這些了,小心人聽見。」

    立時,再無人說一個字。

    柳惠聽了,滿心不安。這些她一直沒聽人說起,不知紫菱州出的事,是否和外祖父有關。

    因着心裏惦記着,柳惠沒有多呆,吃過午宴就與眾人告別回了柳家老宅。

    想要打探紫菱州的事情,只有問負責外面的管事,柳惠讓人請了杜生來,問他。

    &說是一幫軍漢,不知因着何事,在同知衙門鬧事,揚同知老爺勸解無用,才將人綁了。誰知那些軍漢不服,在衙門裏大打出手,揚老爺才將那伙鬧事的抓了當眾打了幾十軍棍。後來都司那邊又有軍漢來鬧,叫毛大人給綁了回去,這才息事。至於到底如何,小的也不知實情,這些也都是聽當時旁觀的人傳的。」

    &有砍人腦袋嗎?那就好。」柳惠拍拍胸脯,那樣的場景她不敢想像。

    &了,不過不是外面傳的砍的衛所的軍士,砍的是一些在江上專干劫道營生的水匪。」

    柳惠聽了,心裏更加擔憂。

    外祖父那邊只怕是麻煩大了!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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