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雙眼睛

    李小艾拉着嚴敏的手不停歇的奔跑着，另一隻手捂住心臟，它正不聽話的咚咚的跳個不停。

    「停！」嚴敏不客氣的將李小艾的手甩開，站在原地雙手叉腰，膝蓋微彎，由於跑的太快，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說，你跑什麼呀？不就是開個玩笑嘛，你們又不認識！」

    李小艾沒有回答，只是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顯然剛才的玩笑已經超出了這單純又青澀的姑娘的極限。

    李小艾覺得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很紅，她覺得嚴敏好厲害啊，竟然可以跟那些男生勾肩搭背的一起說笑，而自己跟男生在一起就會臉紅，更不要說，他們，他們竟然說自己跟那個男生那個……。

    李小艾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好好學習，遠離異性，甚至因為性格的原因，她從小到大也就是那幾個朋友，嚴敏還是因為是自己姨媽家的鄰居，又是同班同學才熟悉的。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乖寶寶李小艾因為今天父母有事不在家，所以放學直接跟嚴敏結伴回到姨媽家，恰巧趕上村裏有人結婚。對於剛剛跨入21世紀的農村來說，結婚還是一生的頭等大事，有點資產的人家都會為自家兒子請來歌舞表演，頗有普村同慶的味道。

    嚴敏因為是本村人，跟結婚的人家也有點同宗的關係，所以在晚上歌舞開演的時候就拉着不情願的李小艾去湊熱鬧了。

    想起姨媽臨出門的那句，「好好玩，晚點回來」，李小艾就有想扶額的衝動，熱鬧什麼的，自己真的不喜歡啊。

    可架不住嚴敏的執着，只能跟着她往村東頭那敲鑼打鼓的地方挪去。

    21世紀初，電視等家用電器在農村還沒有普及，大多數孩子放學沒事幹之後就喜歡扎堆玩耍，更不要說今天有結婚這種重大的活動，在一群不諳世事的初中生眼中，歌舞可比結婚好玩多了。

    所以，嚴敏拉着李小艾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滿場的孩子在圍着看台瘋跑，一些較大的學生在一起打牌亂侃。嚴敏高呼一聲，拉着李小艾就往一群同齡人跟前湊去，被拉着的李小艾抬頭看了一眼，發現竟然都是男生，又害羞的垂下腦袋。

    思緒漸飄漸遠，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這只是在幹活和掙錢方面，在情感方面，農村的孩子仿佛更加的靦腆羞澀，其中李小艾就是最重之最。

    從小到大，跟李小艾說過話的男生一個手都數的過來，即使上了初中還是一樣，沒想到今天竟然要跟這麼多的男生站在一起聊天，想到這裏，原本有些粉紅的臉頰更紅了。

    李小艾不是好看的人，不僅不好看，甚至還有滿口的仿佛雜草般的牙齒和腿上一個顯眼的胎記，不僅這樣，李小艾的眼睛還比一般人小得多，內雙，再加上一頭髮黃又稀少的頭髮，整個人看起來就是難看，因為種種缺陷，原本不愛說話的性子硬生生的給磨的有點自閉。

    唯一比較慶幸的是她的功課很好，這在以功課為主要標準衡量人的農村來說還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所以，還是有那麼幾個人願意跟李小艾混在一起，她們就是李小艾唯一的幾個朋友。

    當然，嚴敏除外，嚴敏雖然不漂亮，但她很會打扮，因為父親在市里做生意，所以她穿衣什麼的總會比周圍人漂亮很多，再加上開朗的個性，使得她很有男生緣，經常可以看見她跟一群男生扎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這一點，李小艾每次見了都會小小的羨慕一下，但也只是小小羨慕，讓她自己跟那些男生說話，還不如讓她多做幾道習題呢。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李小艾，沒有注意到嚴敏跟周圍的人說了什麼，只聽不一會她們就哄的爆出一陣大笑，然後嚴敏就拉着自己興奮的說些什麼，可能是嚴敏的動作太大，李小艾就這樣慢慢的回魂了，可當她聽到嚴敏在說什麼的時候，更希望自己永遠不回魂。

    「小艾，你真的跟文昊很配哎！」

    「是啊，簡直就是一對！」旁邊的一群男生跟着起鬨。

    李小艾先是一愣，轉頭就看到一個男生羞澀的看着自己，他有着讓李小艾永遠羨慕的大眼睛。

    李小艾一下子就被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吸引住了，因為自己的眼睛很小，所以李小艾心裏一直羨慕着大眼睛的人，沒想到今天就看見了，還是如此美麗清澈的大眼睛，一下子不禁看迷了。

    等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事之後，李小艾瞬間血液倒流，臉刷的一下更紅了，下意識的拉着嚴敏的手就跑。

    這就出現了上邊的一幕。

    單純的李小艾不斷地告誡自己，他們只是開玩笑，開玩笑！可腦中還是不斷的迴蕩這那雙清澈又羞澀的眼睛，心臟也不受控制的亂跳。

    「我……我先回我姨媽家了」，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李小艾鴕鳥的選擇了逃避，也不管正在調整呼吸的嚴敏，直接轉身就往姨媽家跑去。

    當天晚上，李小艾不可抑制的失眠了，腦中總是盤旋着那雙清澈又羞澀的大眼睛，甚至她連那個男生的長相都沒有看見，或許看見了，但李小艾忘了，只有那雙眼睛被記下。

    為了不引起姨媽的懷疑，李小艾小心翼翼的翻着小小的身體，也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己的小心思，知道天空一起開始泛起魚肚白，才昏昏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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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艾小心的挪動身體，捧着書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後，又小小的挪動一步。

    鹽張初級中學是附近幾個村子合併而成的中學，一般家的孩子中學都會在這裏度過。鹽張中學最大的特色就是早讀的時候是各個年級的學生整個鋪開的，每天早讀的時候就能看見滿操場坐着一堆堆的學生捧着書本背着英語或政治。

    李小艾默默的計算着距離，他是三班的，距離自己的一班中間只隔了一個二班，就算自己坐的偏點，別人也不會發現什麼的，還能偷偷看看……他。

    北方的冬天早晨總會刮着寒冷徹骨的風，今天也不例外，操場上的同學都努力的將自己縮成一團，眼睛只盯着手上的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忘掉這刺骨的寒冷。

    這大大的方便了李小艾的挪動，自從上個星期跟嚴敏一起去玩，大家拿自己跟那個男生開玩笑之後，那雙清澈的眼睛就一直在李小艾的腦子的盤旋，他好像是叫文昊吧，應該是叫文昊吧。

    今天早上李小艾終抵不住心中的那份衝動，悄悄的挪進三班的範圍，為的就是再看一眼那雙眼睛，其實那個男生的長相李小艾已經完全沒印象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書掩藏着，在人群中尋找那雙清澈的眼睛。

    可是好像天不遂人願，李小艾已經蹲了十幾分鐘了，還是沒有找到，或許已經找到了，只是自己記不得了，想到這裏李小艾不禁有些泄氣，難道這一個星期來都是自己在異想天開，換個說法就是，難道那天晚上自己慌亂之中眼花了，那雙讓自己念念不忘的眼睛根本不存在？

    李小艾不禁開始煩躁，氣氛的跺跺腳，也不想着隱藏自己了，拿起書強迫自己開始背。

    「早讀已經被自己浪費一大半了，等會上課老師還要檢查單詞呢，還是不要為那莫須有的東西耽擱自己」，李小艾這麼安慰着自己。

    心神竟也慢慢的沉浸在書本中，只能說李小艾是一個乖寶寶，今天早讀這一番舉動已經夠她心驚肉跳的了，在確定了自己可能搞錯了之後，也就開始慢慢忘卻。

    如果事情能順着這樣發展，李小艾說不定會真的慢慢忘掉那雙眼睛，忘掉那個人，也就不會有後來那些甜蜜又波折的經歷。可老天往往喜歡跟人開玩笑，李小艾心神剛剛沉浸在書本中，就聽到旁邊有人高喊：「蚊子，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嗡……！李小艾的腦袋瞬間短路，是他，他的外號就叫蚊子！

    李小艾一邊機械的背着單詞，一邊還要聽着前方不遠處的動靜，雖然對自己解釋着自己可能搞錯了，但一個星期來那午夜夢回盤旋在腦海中的眼睛卻還是吊着李小艾的心。

    「認真讀書，認真讀書他們就不會發現的」，李小艾的頭離書本越來越近，仿佛書本上有什麼好東西吸引着她一樣。

    「小艾！你在這做着啊！」是嚴敏的聲音，她竟然跟他們是坐在一起的。

    李小艾甚至都能聽到嚴敏走向自己的腳步聲，那咚咚聲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李小艾覺得自己呼吸不暢快憋死了。

    嚴敏一把摟住李小艾的身體，順勢在旁邊坐下，「小艾，看！那就是你男朋友，帥吧！」

    聽到嚴敏的話，李小艾的臉不爭氣的紅了，卻還是強裝鎮定的背着單詞。

    「哎呀小艾，別這樣嘛，你看人家看你呢，你好歹回人家個眼神唄」，以為李小艾是不願意跟自己開玩笑，嚴敏竭力的勸解着，好像李小艾不看就傷了人家心似的。

    她不知道李小艾現在的心全亂了，不是不認真，而是她當真了。

    沒有人告訴李小艾說他們是在開玩笑，所以李小艾當真了，以為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而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不諳世事的李小艾，這個早晨在自己空白的感情上描出了第一道筆，一道代表悸動的筆畫，直到多年以後，長大成人的李小艾才發現，原來當時，他們只是在開玩笑，只是玩笑，而已！

    現在的李小艾架不住心裏的期盼和嚴敏的囉嗦，微微抬頭向前方看了一眼，就看見一個穿着迷彩服的男生背對着自己坐着，半個身體轉過來，而最為明亮的，就是那雙奕奕有神的眼睛，李小艾一下子就沉醉其中了！

    嗡！李小艾仿佛被什麼擊中，赧然低頭，慌亂的拿起書本遠離。

    「哎！小艾你幹嘛去啊？」，被李小艾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的嚴敏在背後納悶的問到。

    但李小艾卻什麼也沒聽到，眼前只有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原來，他真的有這麼清澈明亮的眼睛！

    慌亂的朝自己班所在的地方走去，李小艾遠遠地還能聽到他們的鬨笑聲，以及那句：「蚊子，你女朋友害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