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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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親手殺了她。在三百年前。」

    我心裏咯噔一聲，愣愣的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靈親手殺了血族女王瑪格麗特，怪不得涼川三百多年來一直在追殺他，怪不得驕傲如宋靈也會在關鍵時刻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可是又為什麼會這樣？

    既然如此深愛，為什麼肯會親手終結自己愛人的生命。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閉上眼，就是她最後的樣子……活着，對我來說，便是一種酷刑、永生永世永遠無法掙脫的煎熬。可是，自從她死的那一刻起，我便失去了死的權利了。

    她就是這樣的懲罰我的，讓我一個人，孤獨而痛苦的在世間活着……不過，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那一夜，夜風輕柔，不帶一絲燥熱的暑氣，我們站在那片美得亦真亦幻的山坡上，頭頂着是銀光璀璨的浪漫星河，山坡下、視線隱約可及的地方是光怪陸離的魔法雕琢出來的城鎮。

    少年的俊美無儔的側臉隨着夢幻的光影映入我的視線，美得就像頂級畫師再也無法企及的絕筆。

    他的悲傷、他的故事，還有靜靜躺在他靈魂深處的愛人都隨着他低沉的講述款款而來，那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場……天亮之後便會被記憶之神銷毀的浮生。

    「芊芊，我不想瞞着你。」靈轉過臉望我，認真的說道。

    他的神色很溫柔、卻又迷離得不真實，就像是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我之所以收留你做我的助理，就是因為你是紅寶石殘影的主人，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到了瑪格麗特，雖然你跟她相差很大，你愚蠢、多情、甚至有時還會在關鍵時刻壞我好事，但是在每一次你落難的時候，我都會想到瑪格麗特。

    每一次都會……

    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讓你今生以這種方式來到我身邊，讓我一點點還完上輩子欠你的債？」

    靈自嘲的淺笑，這句話卻宛若一聲炸雷在我的腦海中轟然炸裂。

    「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讓你今生以這種方式來到我身邊，讓我一點點還完上輩子的債？」

    在記憶深處，一個高大卻身影模糊的男孩曾經這樣對我說……

    「那你，最好永生永世也換不完，這樣的話，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只能陪在我身邊。」

    模糊而悅耳的女聲從記憶深處緩緩傳來，我的嘴巴幾乎不受控制，說出了這句話。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有酸澀、有悲哀，但更多的是膨脹的愛戀，我的腦海中像過電影一般滾動播放一幕幕模糊的畫面，畫面的中心幾乎全是關於那個形容高大的少年，看不清臉，但是……我能感覺到，我很愛他！

    愛到蒼穹炸裂、愛到汪洋枯竭、愛到山無棱、天地合、冬雷滾滾、夏雨雪……

    世界末日，宇宙走到洪荒的盡頭，我都願意陪着他，傾盡所有……

    靈冰藍色的眸子裏閃爍着炙熱的光芒，他垂眸靜靜的看着我，然後緩緩地，記憶中翻滾的少年的身影和他重合在一起，我的世界裏……他變成唯一清晰而真實的存在。

    所有的情感爆發於一剎那，卻好像已經蓄勢錘鍊了上百年。

    沒有理由，也沒有對白，他捧起我的臉，輕輕的吻上了我的唇，然後一點點、一點點加深這個吻……

    唇齒間滿是他凜冽的薄荷香氣，讓我欲罷不能，熟悉卻又濃的陌生，絲絲縷縷，讓人沉淪。

    我抱住他的脖子，本能的回吻他。

    一吻天荒，吻到失去了他、吻到忘卻了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從這迷醉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等到我們兩個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紅寶石的光芒已經消失了，再向那片盆地望去，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沉入黑暗的汪洋的廢墟，仿佛方才的繁華只是我和他的一場夢。

    緊接着，一片激盪的水聲響起，那片盆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水灌滿，光彩熄滅的城鎮就這樣浸泡在水下。

    眨眼功夫，我們所發現城鎮的地方，便變成了我們一開始駐營地前的湖泊。

    「這……」

    我已經是意亂神迷，根本無心思考發生在眼前的詭異現象。

    靈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拉着我，默默的退回河水沖不上來的安全位置。

    就在這時，只聽見我們的後面傳來一陣尖細誇張的笑聲。

    我倉皇回頭，只見小丑眨巴着那雙綠色的詭異的大眼睛，被油彩塗得雪白的臉上帶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我的心裏一陣陣發寒，總之，現在所發生的變故讓我的心裏特別的不舒服。

    尤其是突然看到這個小丑，就好像……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

    靈沒理小丑，拉着我的手向房車的小房間走去。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我覺得今晚……那一次突如其來的訴說之後，靈的氣質都變了，他的手好溫暖……他的氣質，好溫柔。

    像雪日初霽的暖陽，慢慢的撫摸的人的臉，珍貴，但是讓人倍感安心，一點一點的撫平暴風雪驟降時的創傷。

    「你們兩個，都逃不掉了！」

    小丑拍着巴掌，用一種極其古怪詭異的腔調說出這句話。

    「哈哈哈，你們已經沒有籌碼了！」

    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心裏特別不踏實，或許是因為小丑的這幾句瘋言瘋語吧。但是……我好像也覺得我好像少了什麼東西，而這個東西就是小丑剛剛所說的「籌碼」。

    「靈，我總覺得心裏很不踏實……」

    一回到房間，我便心神不寧的看着靈，靈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像一望無際的海洋，有淨化人們心頭焦慮的神奇魔力。

    這個男人就是個妖精，他要想讓你不得安生，他有一千種方法讓你欲罷不能，但是他要想讓你安心，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你傻傻的以為……這個世界，只要有他，就足夠了。

    「沒關係，一切有我呢。」他沉聲安撫道。

    「可是……我總覺得我好像要失去什麼了一樣。」

    「你快去睡吧，我在這守着你，別擔心，有我在，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的。」

    靈把我推到床上，自己坐到凳子上，笑容清淺而疲憊。

    「你不睡嗎？」

    我有些受寵若驚的看着他。

    這還是我所認識的龜毛老闆嗎？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這麼溫柔、這麼體貼、這麼善解人意！

    「我不睡，一閉眼……註定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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