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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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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點半,鍾屏靠着前台啃包子,一口下去撐滿腮幫,乍看像只松鼠,邊吃邊跟前台姐姐聊天,突聞一聲急剎,她下意識回頭。

    中心大門口,一輛轎車急停,行李箱從後座掉出,裏頭滾出一堆衣服和化妝品。一個高個西裝男把一個紫發女孩從車裏提出來,另有一個男人在撿bb霜,西裝男踢了一腳,聲音傳至前台,「別管,你先進去!」

    一路拖拽,紫發女孩高喊:「先幫我撿啊,你知不知道這些多貴,撿啊聽到沒有!」見前台有兩個女人,她又叫,「快幫我報警,這人非法劫持孕婦!」

    鍾屏視線往下挪,這才看到紫發女孩藏在風衣里的大肚子,她猛把剩下的包子往嘴裏一塞。

    西裝男假惺惺地笑:「喲,孕婦——你啊?我還以為你塞的枕頭呢,蹦得多歡,還學人離家出走——」看向前台,「做產前親子鑑定!」

    鍾屏嚼動着腮幫小聲跟前台姐姐告別:「換衣服幹活了。」

    前台姐姐沖她眨眨眼,才開口:「您好,請稍等。」

    安杭司法鑑定中心迎來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工作人員與這幾人保持距離,將他們恭恭敬敬地送進接待室,對高個西裝男說:「陸先生,您幾位先在這裏坐一會兒。」

    陸適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打了兩通工作電話,期間朝他的助理對了對口型,助理翻出行程記錄,陸適手指點在上面,最後跟對方敲定一個時間。

    通完話,陸適翹起二郎腿喝了幾口茶,問:「沈輝還有多久——」話音未落,他猛得一腳踹向茶几,尖銳的摩擦聲過後,茶几頂在了門邊上。

    準備偷溜的紫發女孩面色發白,捧着肚子一動也不敢動。陸適指着她的肚子,輕飄飄說:「下回我對着它。」

    靜了一刻,助理高南才回答:「沈輝還有十分鐘到。」

    十分鐘後,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孩被人抓進鑑定中心,全程情緒激動,極力撇清自己。抓着他的人看見出來等人的陸適,叫了聲「老闆」。男孩嚷得臉紅脖子粗,聽到這聲,視線順着這人望過去,一眼見到紫發女孩,他霎時火冒三丈:「陸學兒,老子連你褲子都沒脫過,你他媽跟人睡了想賴我?你這個賤|貨!臭|婊|子」

    狂飆髒話問候對方祖先,似乎覺得還不夠,蹶起蹄子要朝她身上踹,說時遲那時快,邊上的人先給他來了一腳,男孩腰腹一痛,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陸適收回腿,脫下西裝砸向他的臉,拳頭緊隨而下。

    前後不過十幾二十秒,痛呼聲響起,在場工作人員立刻反應過來,連忙叫保安。

    高南拆了片口香糖吃,擋住臉色越來越白的紫發女孩,說:「別擔心,你站那兒,小心打到你。」

    桌椅倒了一地,陸適還沒打完,拳腳無眼,沒人能靠近。把男孩抓來這裏的沈輝擔心太過,正準備上前,突然見外圍的工作人員挪開個口子,一道纖瘦的人影帶風而過,雙手用力抓起陸適的後領,隨着慣性一甩,「砰——」

    陸適貼着壁畫滑下來,撐着地板,轉過頭,朦朧中看見男孩從地上爬起,垂死掙扎般沖向他,卻驟然被人拽住,重重砸回原位。

    戰場中央只剩一人站着,那人穿着白大褂,身材纖小,短髮紮成兔尾巴,八字劉海遮住眼尾,大眼小嘴,喘着氣,揉着手腕。

    像是個嫩生生的小姑娘……

    陸適捂住右眼,眼角一抽一抽的疼。

    瞎了,幻覺。

    數分鐘後,陸適指着牆壁說:「嚴謹求實,**規範,科學客觀,準確公正?」

    沈輝回答:「對。」

    陸適又指着另一邊:「017年度司法鑑定工作先進單位……」眯了眯眼看小字,「南江市司法局,南江市司法鑑定協會,018年1月。」

    沈輝再答:「沒錯。」

    陸適扭頭,看向玻璃窗里低着頭,一副認錯模樣的小姑娘,捂住右眼問:「那個叫什麼?」

    沈輝忍着笑,答道:「叫鍾屏,手機屏幕那個屏,dna實驗室主任助理。」

    鍾屏老老實實聽訓完畢,出了辦公室,朝陸適走來。高跟鞋噠噠輕響,陸適繃緊臉,嚴正以待。鍾屏在他面前站定,體積近乎他的一半,個子剛過他肩膀,瘦瘦小小一個,陸適覺得半邊臉都在抽疼。

    鍾屏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單子,說:「羊水已經在市醫院抽過了是吧?陸學兒的資料還沒有填完,等她從廁所出來您讓她再來填一下,男方不配合抽血,希望你們儘快說服他,否則今天拿不到結果。」

    遲遲得不到回應,鍾屏仰頭看向對方。

    陸適垂眸睨着她,冷笑說:「你們這兒有驗傷吧?給我驗一個,咱們先談談你的賠償事宜。」

    鍾屏揚起嘴角,微笑致歉:「確實是我傷了您,我會負責的,那我們先報警吧,這個要走法律程序。」頓了頓,「不過您的朋友正在跟我們中心協商和解,你們要不要商量一下?」

    陸適抱臂倚牆,笑得如沐春風。

    高南強行壓着男孩抽完血,給了他一張名片,稍後協商醫藥費,又找到何姓副主任,奉上名片道:「你好何主任,我是萬丈集團總裁助理,我叫高南。」

    兩人進辦公室詳談,等高南再出來,已過了一刻鐘。

    陸適肚子餓,隨便揀了包茶几上的餅乾拆開吃,高南回到接待室,對他說:「賠償基本談好了,答應私了。」又對他耳語,「我找了姓何的副主任……」

    陸適往嘴裏倒完碎屑,才「嗯」了聲,走出接待室,邊走邊將餅乾包裝揉成團,玩似的投進走道邊的垃圾筐,出了中心大門,交代沈輝:「看緊她,別讓她溜了。」

    陸學兒氣不過,幾步向前,朝着路虎踹了一腳,警報聲尖銳刺耳。


    陸適嗤笑:「待會兒給我停了她的附屬卡。」

    陸學兒喊:「你敢!你這是草菅人命!」

    陸適瞥了眼她的肚子,陸學兒慌忙捂住。

    等陸學兒老老實實上車離開,陸適又回頭看了眼司法中心,裏面除了前台,鬼影也看不見一個。

    引擎聲呼嘯而過,捲起地上幾片落葉,鍾屏從牆角鑽出腦袋,老氣橫秋地嘆氣搖頭,前台姐姐捂嘴笑道:「走了走了,別怕,咱們這麼多人呢。」

    「誰怕他呀——」鍾屏靠着前台桌子,說道,「光長個子,不長密度,嗖一下飛了。」

    前台看着她好笑,擰了擰她的臉頰,又打趣:「哎,胳膊沒脫臼吧?」

    鍾屏眼一撩:「小瞧我吧。」

    中午去食堂吃飯,鍾屏慣例叫了六兩飯,同事們已經見怪不怪,今天還豎起大拇指,把她當小孩誇獎。

    孫佳栩打了飯擠到她邊上,興奮道:「上午那會兒我沒在,怎麼回事啊,你跟我說說!」

    鍾屏舀着飯,簡潔道:「不是兩個男的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唄,把桌椅都摔爛了,結果私了。」

    孫佳栩問:「兩個都抽血了?」

    鍾屏搖頭:「穿西裝的那個沒抽,估計跟女方是親屬關係,一個姓的。」

    「不一定,也許他是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才抓着奸|夫來的呢?」

    鍾屏不置可否。

    早晨那單產前親子鑑定做的是加急,至多八小時能出結果,下午四點半,dna鑑定結果出來了,中心工作人員按照對方要求,打去了電話。

    高南聽完電話,道:「說是排除。不是那男的?」

    辦公室上空嗡嗡響,直升飛機從東滑到西,陸適雙腿搭在辦公桌上,擺弄着遙控器,讓飛機飛出大門,從一個女員工的腦袋上經過,女員工嚇得一叫,捂着胸口朝辦公室蹬腿:「老闆!」

    陸適哈哈大笑,讓直升機又飛了回來。他撂下遙控器,椅子一轉,從打印機里拿出一沓紙,扔到桌上說:「手機號碼和微信好友,總共三百多號人,大半都是男的,小到十五六大到五六十,一個個地給我查。從明天開始,每天帶人去那鑑定中心,總有一個是那肚子裏的親爹!」

    高南問:「五六十也要?」

    「誰知道她什麼口味。」

    高南嘴角一抽,掂了掂這沓紙:「好……老闆!」

    第二天,鍾屏又見到了陸學兒的名字,稍一問知道了情況,親子鑑定這塊什麼離奇的事都有可能發生,鍾屏並沒太詫異。她忙得腳不沾地,高跟鞋噠噠噠,不停地在實驗室和辦公室來回穿梭,偶爾還要當苦力幫女同事搬飲水機。

    晚上下班,她才得以解放,踢掉高跟鞋,換上球鞋和運動裝,聽孫佳栩問她:「你們sr又有訓練?」

    鍾屏回答:「不是,我自己去攀岩。」

    「都累成狗了你還要自虐?」

    鍾屏拆開小辮子,捋了幾下頭髮說:「不這麼練,誰給你們換飲水機啊。」

    孫佳栩一聲「哎喲喂」,故意搓亂她的頭髮,「小乖乖,先吃飯去,咱們來喂喂你的肱二頭肌。」

    鍾屏開着她的小mini,把孫佳栩載到了商業街一家新開的快餐店。晚飯時分排長龍,快餐店人滿為患。孫佳栩抱怨:「說的吃大餐,你帶我來吃快餐?」

    鍾屏說:「姐姐,我趕時間。你吃什麼?」

    孫佳栩看向櫥窗,報菜單:「萵筍、紅燒芋頭、小黃魚、西蘭花,再來份烤雞|吧。」

    「說雞不帶吧,文明你我他。」鍾屏指着飯桶,對服務員說,「來五份飯!」

    小碗飯,一碗給孫佳栩。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鄰桌朝飯碗多看了幾眼,孫佳栩咬着筷子,壓低聲音:「晚上吃這麼多不怕撐死你!」

    鍾屏笑笑,大口嚼着說:「怎麼,嫉妒我干吃不胖啊?」

    「去死!」孫佳栩掃着邊上,「你也節制點啊。」

    「我又沒吃他們的,你也是,偷看別人幹嘛。」

    孫佳栩說:「我偷看?我用得着偷看麼,我們這桌全場矚目!」她實在嫌丟人,見鍾屏吃得又慢,所以等男朋友的電話一來,歡喜不已,毫不猶豫地拎起包跑了。

    鍾屏無所謂,她換上勺子,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周圍人聲喧囂,燈光亮得刺眼,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叫服務員把光線調暗,一道陰影落了下來。

    來人一把扯過她對面的椅子,在過道上落座,翹起二郎腿,不懷好意地沖她一笑。

    鍾屏靜默幾秒,轉頭看了眼窗外。天黑了,他還戴着副大黑超。

    對方仿佛聽見她心聲,慢慢摘下黑超,露出右眼角的一片淤青。

    「鍾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陸適點上一根煙,「我們」二字,隨着煙霧,拉得格外旖旎。



第1章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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