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爭看到包廂里氣氛不對,正想退出去,卻忽然被人叫住。
叫他的是一個染着紅髮流里流氣的男人,他指着方爭,「你,過來。」
方爭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推着車走了進去。
門關上了,方爭走了兩步,才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周敬年,貓兒一般的眼睛睜大了一瞬,顯得特別的無辜可。
那紅髮男子從車裏提出一瓶酒來,開瓶後重新倒了一杯,他對周敬年似笑非笑道:「這位小哥可能覺得這么喝酒沒意思,今天給你來點新鮮的。」然後把酒杯塞進方爭的手裏,命令道:「去餵這位小哥喝酒。」
末了,不懷好意地加了兩個字:「用嘴。」
在這種緊張氣氛的場合下,紅毛此舉完全是在羞辱周敬年。以曾大少為首的人,全都看好戲一般的笑了起來。
被摁在沙發上的溫洋怒道:「曾榮!」
曾榮睜開被肥肉擠得都快沒了的小細眼看了一眼溫洋,對他的怒吼充耳不聞,他被周敬年下了面子,必然要從他身上找回來。
而方爭,他心頭一沉,抬頭看向周敬年,對方眼眸深沉,然而如同白日相處時他感受的那樣,雖眉目冷峻,卻依然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和。
方爭心裏忽然鬆了一口氣。
在場的人他誰都惹不起,唯一能求救的,也只有這位才相處了短短一個白天的新同學。
見小服務生愣着,那紅毛推搡了他一下,催促道:「愣着幹什麼,快啊!」
方爭被這一推不由自主地向周敬年撲去,杯子裏的紅酒灑了對方一身,他感到腰上一熱,已經被周敬年抱了個滿懷。
方爭嗅着紅酒的味道,在周敬年懷裏抬頭,對方恰好也低下頭來,兩人幾乎鼻尖相對。他看到周敬年伸手過來,撩開他額前過長的碎發,低聲道:「待會兒乖乖躲着,知道嗎?」
方爭被對方溫柔的語氣弄得一怔,等他回神的時候,已經被周敬年掐着腰放到沙發角落裏了。
周敬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前世也是這樣,為了羞辱他,曾榮的人抓着方爭命令對方以口給自己餵酒,那時候的他雖然是旁人輕易不敢惹的紈絝子,但也是涉世未深,也不想一來給舅舅惹麻煩,加上心情不好,氣悶中的驚鴻一瞥發現朦朧燈光下方爭和應城差不多的身形,不知從哪裏竄出一股邪火,仰頭喝了一口酒拉着正向他這位新同學求救的方爭強吻了下去。
那時候,他不顧對方的屈辱掙扎,拼了命的親吻對方,直到被對方咬破嘴唇,才意猶未盡地放了開。
那之後,方爭非常地厭惡他,然而礙於自身的背景,他卻沒法報復回來,即使兩人前後桌,方爭也是長達半年時間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回憶只是一瞬,周敬年抓起一瓶未開封的酒,狠狠地砸在了正懶散地坐在旁邊的曾榮頭上。
酒瓶碎裂,發出很大的聲響,曾榮哼都沒哼一聲,頂着滿頭血跡翻身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住了,眾人都沒想到他出手這麼狠辣,一出手直接把曾榮開了瓢。
方爭也傻了,他看着周敬年稜角分明的側臉,那瞬間對方身上氣勢全開,仿佛慵懶打盹的雄獅終於清醒過來,一舉一動都帶着令人驚心動魄的懾人氣勢。
方爭的心忽然砰砰地跳了起來。
曾榮倒地後,紅毛最快反應過來,抬腿向周敬年踢去。
跟曾榮一起過來的人,瞬間也向着周敬年一涌而上。
因為人數過少而一直被摁在旁邊動不了的溫洋他們,很快也加入了戰局。
包廂里打起來了,方爭縮在沙發角落,手裏還傻乎乎地端着幾乎空掉的酒杯,他看着新同學以一敵數還遊刃有餘地模樣,猶豫着自己如果這時候上去幫忙的話,會不會反而給對方添亂。
一人被周敬年長腿一踹,直接跌在了方爭的沙發前,看着那熟悉的紅毛,方爭想也沒想的,隨手撈起一瓶酒對着那人後腦勺砸了下去。
繼曾榮被酒瓶砸暈後,紅毛也暈了。
曾榮那邊,能打的一兩個,其他的整天在*里混着,缺乏鍛煉,身子都被酒色掏空了。周敬年這邊也差不多,都是一群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戰鬥力主要靠他和溫洋。
等把曾榮那邊的人都撂倒後,善後的事情交給了溫洋,周敬年對方爭伸出手:「來。」
方爭放下酒杯,剛走到周敬年身邊,胳膊被拽住了,對方拉着他往包廂外面走。
包廂隔音效果一般,裏面的動靜早引起了其他包廂的人注意,李哥正縮在門邊,一看方爭好好地出來了鬆了一口氣,不過等他看到包廂里的情況後,整顆心又提了起來。
方爭不由自主地被拉着走,都來不及跟李哥招呼一聲,他扭了兩下被周敬年抓着的胳膊,「你要拉我去哪兒啊?」
周敬年停下轉身,看着他說:「可能有人報警了,等會兒警察來了,你想跟着走一趟?」
方爭一聽,頓時一縮脖子,如果去警察局,那些人可能會把他的臉看得更清楚,事後可能會遷怒到他身上,伺機報復。
周敬年笑了一下,等方爭請了假換了衣服後,兩人直接從酒吧後門出去了。
走在霓虹閃耀的街道邊,方爭在心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提前下班,雖然請了假,但也要被扣工資的。但是看着走在身邊的周敬年,想着對方在解除自身麻煩的時候也是給他解了圍的,什麼想法都沒了。
周敬年側頭看方爭,見他小臉苦愁,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忍不住想摸他的頭髮。手動了動,周敬年到底忍住了,他問方爭:「你餓嗎?」
現在已經十點過了,方爭因為要上班的原因,放學後是不吃晚飯的,一般都是等下班時酒吧發的宵夜。
周敬年的問話剛落,方爭的肚子跟回答一般「咕咕」叫了兩聲。
方爭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
周敬年說:「你今晚被人為難都是受我牽連,我請你吃宵夜。」
飯店基本都關門了,最後兩人找了個燒烤攤坐下,點了一堆燒烤後,周敬年跟老闆說:「辣椒少點。」
方爭喜歡吃辣,但是他吃飯不規律,胃總是造反,現在空着肚子再吃辣的不合適了。
方爭看周敬年走過來面不改色地坐在他對面,一雙大長腿委屈地彎在那裏,眼神奇異地看着對方。
周敬年看他盯着自己,道:「怎麼了?」
方爭笑了笑,說:「總覺得你這樣的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他指了指坐在周圍吃燒烤的人,又轉回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周敬年身上,「你不像是會坐在這種地方吃東西的人。」
周敬年一看不是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只從穿着上能看出端倪。
周敬年將外套脫下來放在膝蓋上,挽了一截袖子,露出修長有力的手腕。他聽了方爭說的,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上輩子為了追對方,從最開始的嫌棄,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他陪着方爭吃過無數次路邊的燒烤攤。
燒烤很快送了上來,周敬年用筷子把鐵簽上面不怎麼油膩的烤肉蔬菜弄下來,把碟子裏堆滿後推到方爭面前,把對方的碟子拿過來繼續弄,自己偶爾吃一口。
方爭看着他嫻熟的動作,忍不住停了下來。
周敬年隨時注意着他的,便看他:「不好吃?」
方爭搖頭,咽下嘴裏的食物,空着的那隻手在兩人之間來迴轉了轉,「你,對誰都這麼溫柔,這麼體貼的嗎?」
雖然場合不對,是在燒烤攤上,但周敬年此舉像他在電視裏看到過的那種,幫女士切牛排的紳士。
周敬年凝視着他說:「自然挑人的。」
方爭愣了愣。
很快,另一個碟子裏裝滿了,周敬年再次推了過去,打斷了方爭來不及細想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