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文雍緩和了語氣,安慰着驚魂未定的文曦道:「好了曦兒,別哭了。」
小姑娘紅着眼眶,止住了抽泣。
文昭不解道:「為什麼?」
文雍神色凝重的吩咐道:「因為我們是兄弟,朕願意冒這個險,但是你記住,今天的話不許再提半個字!不然對我文氏將是滅頂之災!」
「你知道!你已經是皇帝了,你為什麼不處置文護?」文昭充滿了不理解。
文雍嘲諷一笑道:「鈺哥難道不是皇帝?」
文雍的話讓文昭沉默了。
文昭是個十歲有餘的少年,這個時候正是熱血躁動的年紀,文雍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於是耐心的解釋道:「朕且問你,如果一個大宅主人早死,留下幼子,又有惡奴掌權怎麼辦?」
文昭血氣方剛的說道:「當然殺掉惡奴!」
文雍哂笑道:「惡奴在尚可安家鎮宅,惡奴一去,庶子空懷家宅,而無力抵禦內憂外患,豈不成為眾矢之地!」
文雍的話讓文昭啞口無言。
文雍想得很清楚,文護雖是權臣,但是沒有他的保駕護航,自己這個沒有實權的年幼皇帝能不能在風波詭譎的朝堂風雲活下來還是未知。
文護就像是厚重的盔甲,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的同時也擋住了外面的刀槍。
文昭不甘心的逼問道:「難道就任由惡奴為禍!」
「文護輩分上還是我們堂兄,在那幼子長大,大到可以自己抵禦風雨前,讓他當那惡奴總比外姓強!畢竟他流的還是文氏的血,做的還不會太過分!」
「那皇兄就什麼都不做?」
注意到文昭稱呼的改變,文雍暗下滿意,「機會只有一次,沒有十足把握前,一動不如一靜。快點長大吧,我們兄弟要做的只是積蓄實力,總有一天會為鈺哥報仇。」
「好,只要能給鈺哥報仇,我信你!」
文昭說得斬釘截鐵。
文雍一笑道:「先吃飯,餓成小豆丁可幫不了我。」
文曦嘴裏塞着東西,奶聲道:「我也要幫皇帝哥哥。」
文雍充滿暖意的一笑,摸着曦兒的腦袋道:「好,先吃飯。」
用完御膳送走兩個弟弟妹妹後,文忻在殿外求見,文雍擦拭着唇角的油漬問道:「處理完了?」
文忻上前跪倒道:「陛下放心,我已經以打碎陛下玉盞為由將他們杖斃!」
「杖斃?」
文雍聞言一愣,原本只想讓文忻給他們一筆錢將他們趕得遠遠的,沒想到他竟如此殺伐果斷。
文忻會錯了意,解釋道:「陛下容稟,將他們暗中處決反有欲蓋彌彰之嫌,是以臣自作主張就地杖殺。陛下請寬心,臣親自監刑,絕無紕漏。」
人已死,再多說也無用。這人是皇室支脈,且思慮周全,倒是可以一用。文雍問道:「既然是太保文貴之子,何故只做個宮中侍從。」
文忻沉默少許後答道:「臣下是庶出。」
文雍沒有再多問什麼,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做得很好,理應受賞,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從今天起做朕宿衛統領,或是我將你推薦給大司馬,應該能得到不錯的晉升。」
御林監和宿衛雖說都是宮中禁軍,但是兩者有本質區別,御林監主要守衛皇城,必要時還有出征之責,但宿衛不同,他們由宗族選任,只對皇帝負責。
所以大周曆代宿衛權力大小不一,皇權強大時宿衛就是皇帝親信,是提拔將領的搖籃,皇權弱小時,宿衛就只是負責看門的。
文忻沒有多做遲疑,很是乾脆的答到:「臣願為陛下效死!」
對於文忻願意跟隨自己,文雍還是很滿意的,「很好,回去收拾收拾,一會兒來未央宮報道。」
幾個侍奉的太監被杖斃這在宮裏是常事,很快中車府就派來了新的太監侍奉,文雍向新來的太監吩咐道:「福安,朕睡會兒午覺,等文忻求見時記得叫醒朕。」
為首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答應了下來。
御林營壘內,文忻在同袍的勸說中默默的收拾着包裹。
明眼人都看得出現在的小天子只是一個傀儡,真正的權柄握在文護手中,連英明的明帝都栽了,這個小傢伙能在皇帝的寶座上呆多久還是未知,做他的宿衛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
任憑好說歹說。文忻像是鐵了心似的,對於同伴的話一笑置之,提起了自己的包裹大步跨出了營帳。
在御林監的營門口,一名青年書生正帶着提酒的童子,面帶微笑的看着文忻。
文忻一笑道:「王兄,你也來勸我?」
御林監中本無書生,但是王規是個例外,通曉四書五經的同時對兵書戰策亦是信手拈來,被御林監統領文戩引為知己,特聘為書佐,協理軍中之事。
王規將酒滿上,笑道:「非也,此去仲樂魚躍龍門,或可扶搖直上,特備好酒前來送行。」
文忻接過遞來的酒碗道:「還是王兄知我,人生在世知己難求,且滿飲此盅!」
兩人一飲而盡,文忻告辭後大笑着踏出營門,頭也不回的向未央宮方向走去。
童子收拾着碗碟,不解道:「先生,你不是說未來十年大周都會在文護的掌控中嗎?忻少爺這麼聰明的人為何不選他?」
王規笑道:「世事難料,仲樂大概是覺得文護的身邊太擠了吧。」
童子嘆氣道:「以後能和先生徹夜長談的知己又少了一人。」
王規一彈童子的額頭笑罵道:「小鬼頭,你是嘆息又少了一人給你買糖葫蘆吧。」
童子不好意思的痴笑了起來。
「誰知道呢?若是天命如此,日後當還會聚首。」王規看着文忻遠去的背影自語到。
……
文雍醒來時已睡了兩個時辰,由青春靚麗的宮女伺候着將皇袍穿戴整齊。感受着柔軟的玉手在身上滑過,只有此刻,文雍才覺得這皇帝當得舒坦。
正了正衣襟,文雍問道:「福安,文忻還沒來嗎?」
有了被杖斃的前任做前車之鑑,福安顯然怕極,誠惶誠恐的回答道:「御林監與宿衛文書交接後,文大人直接去了宿衛大營,浪費了些時間,現已在外面等候。」
「有意思。」
想到宿衛軍自從明帝死後被文護狠狠修理過後的那服熊樣,文雍唇角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