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寅起晨忙

    陸府西跨院勤學閣，是陸府子弟開蒙之所。陸府三少爺陸崇宇十歲時，辭師西席蔣先生，去了賢儒」象山先生」後人所私設的青山書院讀書。所以現下勤學閣里只有陸府的大小姐陸如雪，跟着蔣先生學習。

    每年杏月朔日開講，陽月晦日歇課。因每年辜月初，陸府三房要去應天府探親，且每次一去就是三個月，直至正月末才會回懷遠祖宅。

    開講後每十日旬休一日，因為這天，遠在青山書院讀書的陸崇宇也會休沐回家，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處。

    在懷遠縣陸府的日子，陸如雪每日卯時初，即開始跟着蔣先生講書一個時辰，辰初在西跨院用早膳後，練字至辰末。之後會跟着從宮裏出來，如今在陸府針線房做事的柳姑姑，學習一個時辰的女紅。

    午時休息一個時辰。未時初逢奇日則跟着教授琴藝的劉先生，學習一個時辰。逢偶日則跟着教授畫藝的白先生，學習一個時辰。申時後方是自己的時間。不過每天晚上，父親陸承耀都會與女兒對弈兩局，也算是教了她棋藝。

    陸承耀本身就是洪武十四年的秀才，如果不是因為二位兄長都已入朝為官，陸老太爺怕陸府勢大，而引起皇上的猜忌，陸承耀也不會時至今日，還只是個秀才的功名。

    不過陸承耀這些年倒未因此而放棄科舉仕途，每日裏除了掌理陸府家業，依然是自學不綴。所以實在沒有時間親自教導女兒。

    而陸如雪自三歲起就聰慧異常，四歲開蒙時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學會了千字文，比兒子陸崇宇少花了五個月的時間。而之後陸如雪更是在六歲之前就學會了孝經、大學和中庸。當時喜得陸家老太爺早有言明，陸府子弟無論男女皆要讀書上進。

    所以陸如雪這才一直能跟着蔣先生讀書至今。陸如雪今年十二歲，六年來已將論語、孟子、詩經、尚書、周易、禮記、左傳都讀過了。因為她是女子，不能科舉，所以蔣先生也不拘着只講那些經史子集，像是如今陸如雪正在讀的爾雅，就是經學附庸。

    在沒有什麼娛樂的古代，或許別人會以讀書為苦，可陸如雪卻始終甘之如飴，所以不論蔣先生教什麼，她都很是認真。蔣先生常背地裏暗自嘆氣，陸大小姐沒能生為男兒之身，不然以其聰學敏慧，他日必可金榜題名掛冠榮歸。就算蔣先生自己屢試不中，可能有個如此出息的弟子，他也可以揚眉吐氣了。

    讀書十二年，讓陸如雪認識到，她所在的朝代雖與歷史不符，可每朝每代所歷之事，所涉之人，倒也有着相通之處。就比如她看過的論語，也是由孔子的弟子所著。至於為什麼到了她這裏，歷史被篡改，她也無從查證。許是什麼能人異士來到這裏之後，曾經改變過歷史，也未可知。不過她沒有那麼強悍的能力，更沒有那麼旺盛的。她只想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

    不過為了能更了解她所在的這個朝代，自她十歲起，每年都會派人去往大周各地，繪製詳細的大周堪輿圖，不過這件事，她是瞞着家裏人做的。好在她三歲起，就在府中建了藥園，多年經營下來，在懷遠縣城內，她已購商鋪三間，還在城外買了百畝良田建起了藥莊藥埔。

    陸府這一代，三房共有三男二女五個孩子。陸如雪是唯一不靠家業，不向父母伸手要錢，靠自身就頗有微財的小輩。為着這陸三夫人還曾抱怨過女兒不夠貼心。倒是陸太夫人覺得這樣很好。

    不過陸府門風家規嚴謹，陸如雪雖自學了岐黃之術，卻不許給外人看診醫治。雖購置了商鋪，卻不許拋頭露面的經商賺錢。不過當初陸如雪購置商鋪，也不是存了要自己經營的心思，而是前世的認知讓她對房產，有些趨之若騖罷了。

    如今的三處商鋪全都租了出去，每個月可收租銀三十兩。而城外百畝的藥埔，種的是神農百草經所記載的上品藥材，如天門冬、甘草、柴胡、麥門冬、龍膽、細辛、防風、決明子、杜若、黃連等共計二十種藥材。且她還利用藥莊熬製阿膠。固每年的收入可達三百至五百兩。

    再加上她每月五兩的月例銀，一年下來也有六十兩。再加上商鋪和藥埔的收入，她一年最少可以淨賺700兩。除了這些，每年太夫人、二位伯母和母親，逢年節時賞下的。小算下來一年就是一千兩銀子的進賬。所以養十幾個人為她天南海北的去繪製大周堪輿圖，也就算不得什麼大事了。

    與蔣先生，分別在東西各偏廳里，用過了早膳，陸如雪練字到了辰末，今天蔣先生的課就結束了。命采星送蔣先生出西跨院，自有外院服伺的小廝送蔣先生出府。

    采月則扶着陸如雪回了自己的東跨院，這東跨院和西跨院差不多，原只是作為客房之用。可陸如雪要建藥園，又喜歡獨立清靜，所以自三歲起，就堅持搬來了此處。

    東廂的繡閣中，柳姑姑已然等在了那裏。這柳姑姑今年三十八歲，是三年前因年紀大了，這才從宮裏的司針局被放出來的。柳姑姑原籍鳳陽府懷遠縣，所以雖然已無親人在這裏，可仍回了故土安置。

    機緣巧合之下，這才進了陸府，在針線房裏做事。陸三夫人覺得她刺繡了得，又懂禮守制，除了讓她每日裏教導自己的女兒刺繡外，還教導女兒規矩禮儀，所以陸如雪雖遠離京城，可行為舉止卻與京中的小姐們無異。因此陸三夫人每個月給柳姑姑多加了二兩的月錢。

    其實柳姑姑當初從宮裏出來時，就小有資產，就算不在陸府做事，也足以生存自保。可她一個女人，若是不能有所依靠，很快就會被些地痞流氓輕薄子弟給盯上。所以她當初才選擇來了陸府，倒不是為了討一口生計，只是為了尋一處可以棲身之所罷了。不過自從柳姑姑教導陸如雪以來，很快就喜歡上了這位做事認真，不嬌不燥，又聰慧伶俐的陸府大小姐，甚至將其視同己出，傾囊相授。

    注陽月晦日：十月三十。辜月初：十一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