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旭抱臂看戲,沒關注這話里意味,恰巧那邊兩人站了起來,梁研似乎在說着什麼。
董旭好整以暇地看着,「哪兒都挺配的吧,身高很和諧啊,男孩挺俊,梁研這丫頭長得也俏,倆小孩都正當好年紀啊!想當年,咱們年輕的時候,也是風華正茂……」
說到這裏,瞅見新進展,「喲,牽上了!」
他看得帶勁,絲毫沒注意身旁某人抿緊了唇,面色黑沉。
梁研沒想到宋祁寧突然抓住她。她已經講完話,正準備走了。
宋祁寧見她皺眉,意識到舉動失當,匆忙鬆手。
梁研看着他,想起了什麼,說:「你放心,我不會打你了。那時我很衝動,抱歉。」
宋祁寧有些詫異地說:「沒關係,不要緊。」停了兩秒,遲疑着問,「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梁研點頭,「嗯。」
宋祁寧沒話說了,手徹底垂回身側。
「你變了很多。」
「是麼。」
「嗯。」宋祁寧沉默片刻,抬頭笑了笑,「這很好。」
停頓了下,又說:「對不起。」
既為剛剛的突兀舉動,也為當年的魯莽表白。
至於結果,他事先已經想過每一種,只是覺得既然來了,就再試一次。她願意來見他,已經很好。
宋祁寧說:「我們以後又是同學了。」
「嗯。」梁研說,「你以後有事可以找我,這裏我很熟了。」
「好。」
講完話,兩人道別,宋祁寧往校門方向走,梁研去宿舍。
沒走幾步,梁研看到了樹蔭下的人。
董旭笑着朝她揮手。
梁研目光卻落在他身旁。沈逢南站在那兒,手臂上掛着相機。
她走過去,喊:「董老師。」
接着,頭轉了下,形式化地和沈逢南打了個招呼,「沈老闆也在啊。」
沒等沈逢南開口,董旭就回答了,「小師弟過來幫我的忙,老鍾跟你說了吧,後天那個講座你還得來一下。」
梁研點頭,「鍾老師告訴我了。」
「那行,到時我叫老鍾先給你發資料,你忙去吧,我們也得走了。」
「好,再見。」
臨走前,梁研看了一眼沈逢南,和他的目光碰到一塊。
她覺得他似乎不太高興。
往回走的時候,梁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剛剛他是不是看到了?
她腳步停下,回頭看,人已經走了。
晚上忙完,已經八點多,董旭拉上沈逢南一道吃飯。
他們都不講究,就在學校後面一家很小的川菜館叫了菜,上兩瓶啤酒。
董旭侃東侃西。
沈逢南聽他講,吃了一刻鐘,越發沒心思,幾次低頭看手機。
董旭奇怪,「你約了人啊,怎麼心不在焉的。」
沈逢南順勢應了一聲,喝完啤酒,說:「我先走了。」
董旭「咦」道,「還真約人了?這個時間,女人啊?」
沈逢南沒答,只說:「照片過兩天給你。」
董旭詫異着,沈逢南已經出了門。
和池憲吃完飯,梁研帶趙燕晰去逛街。
商場換季打折,新款春裝也有折扣,趙燕晰本來就喜歡逛,之前為考研憋了很久,這回徹底解放,哪怕什麼都不買,她也滿足。
她們一共逛了兩個商場,買了幾樣東西。
趙燕晰處於放飛狀態,樂不思蜀,梁研看了下時間,九點了。
她及時拉住趙燕晰,「回去了。」
「還早啊,再玩會兒。」
梁研說:「沒時間陪你了,我還要去看看沈逢南。」
「啊?這麼晚還去?」趙燕晰白天剛從衝擊中緩過來,一聽這話,有些嫉妒,「你對他太好了吧。」
「我對你不好麼。」梁研拍拍她腦袋,「有點事,他可能誤會了,我跑一趟,很快就回來。」
趙燕晰想了想,覺得也是,雖然有沈逢南,但梁研對她還是一樣好。
她平衡了,「那好吧,你現在直接過去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梁研不放心,「先送你回去。」
趙燕晰拗不過她,只得聽話。
路程不遠,騎小電驢半小時就到了。趙燕晰眼尖,最先看到小區門口的人。
她拍拍梁研後背,「喏,看來你不用跑一趟了。」
梁研也看到了。
電動車在門口停下。
趙燕晰扶着車:「去吧去吧,我把車推回去。」
梁研緊走幾步,沈逢南看到她,也走過來。
距離很快縮短。
「什麼時候來的?」梁研問。
沈逢南說:「沒多久。」
「怎麼不告訴我?」
「發了信息,你沒回。」
梁研張了張嘴,「啊,我在騎車。」
沈逢南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梁研看着他。
門口大燈很亮,他的臉龐清清楚楚,包括細微的表情。
梁研說:「我正想去找你。」
「找我有事?」
梁研反問:「那你找我有事?」
「……」
沈逢南不是沒被她噎過,習慣了,點頭:「有事。」
梁研:「你說。」
「散步。」
他把她的手牽住。
梁研驚訝。
沈逢南看着前面,往行人路走。
他沒提白天的事,梁研以為是她多想了。
已經入春,但夜晚仍有涼意。
沈逢南問:「冷嗎?」
梁研說:「不冷。」
她穿得不少。
沈逢南停下來,空餘的那隻手幫她把帽子戴好。
梁研問:「你今天忙嗎?」
「還好。」
「就幫董老師做事?」
「上午還做了別的。」
「哦。」
走了沒一會,到了沈逢南停車的地方。
「風大了,上車坐會。」他牽着她過去。
兩人坐進後座,梁研捏着他的手指玩。
沈逢南問:「你今天忙什麼?」
梁研說:「去學校了,然後和趙燕晰吃飯,哦,還有池憲。」
「見你導師了?」
「是啊,談論文。」
說完,聽見他嗯了一聲。
梁研靠在座椅上,看着前窗,身旁很安靜。梁研以為他沒話講了,一轉頭,又聽他問:「今天那個男生是你同學?」
梁研立刻反應過來,「你看到了?」
「嗯。」
梁研說:「是我高中同學,他叫宋祁寧,考研過來複試的。」
沈逢南又嗯一聲,臉色卻和白天那會兒一樣了。
梁研盯着他看了幾秒,說:「我覺得你有點不高興,中午我叫你,你也這樣,沒理我。」
沈逢南頓了一下,目光漸沉,「你叫我什麼了?」
「沈老闆啊。」
話一落,手被他捏緊。
「你平時也這麼叫我?」
梁研微愕,腦子一轉,明白了。
「董老師在那,我以為你還不想讓他知道,你就為這個不高興麼?」梁研頓覺冤枉,「早說啊,我明天就告訴他,我把他小師弟睡了。」
「……」
她就是厲害,一句話能堵死人。
沈逢南哪是她對手。
他憋了半天,也只說出一句:「不要亂說。」
梁研看着他,「你不是這意思?」
沈逢南無言以對。
梁研靠近了,盯住他的眼睛,「沈逢南,你今天吃醋了,是不是?」
她好像從來不會迂迴。
這種直接有時真要命。
但沈逢南否認不了。今天那一幕,還有董旭的話確實讓他不舒服。
他相信梁研不會和那男生有什麼,但董旭說他們很配的時候,他仍然想過去把梁研牽走。
這很幼稚,他清楚,但卻是那時真實心情。
沒法說這不是吃醋。
何況,梁研這樣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讓人無所遁形。
沈逢南什麼都不想了,坐直,再傾身。
嘴貼上嘴。
他手撐着椅背,把她圈在這點地方。
梁研不太懂這一言不合就吻過來是什麼情況,但她沒去思考。
親了一陣,越貼越近,沈逢南自然而然起了反應。
梁研感覺到了,退開,頭垂下盯着他腿間看。
那裏已經支得鼓鼓的。
她看得毫不避諱,過兩秒,抬頭說:「我已經學過了,你要不要試試?」
「試……」沈逢南反應過來,臉立刻黑了。
那裏卻翹得更明顯。
梁研看了看他複雜的表情,在狹仄的空處蹲下來,手伸過去給他解褲子。
沈逢南望着她發頂,心裏一軟。
捨不得。
他突然把她拉起來,打開車門,出去了。
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不少。
他走了幾步。
梁研有些懵。不試就不試,他跑什麼?
她下了車,見沈逢南靠在前車門邊。
梁研走過去,覺得他這樣子大概是又害羞了。
她眼睛往下瞟,沈逢南把她拉到懷裏,「論文寫完了?」
梁研說:「快了。」
「別看那些東西。」
「嗯,不看了,都看過了。」
「……」
梁研又來一句:「還沒練過。」
沈逢南忍無可忍,把她嘴巴堵上,親完了說:「送你回去。」
他開了前車門,坐進駕駛位。梁研乖乖坐到後面。
車開到小區門口,沈逢南下車把她送進小區,到單元門口。
臨別前,沈逢南摸摸梁研腦袋,低聲說:「走了,晚點再找你。」
「好。」
後面幾天,趙燕晰上班了,每天忙於工作,梁研經常去學校,處理掉一些雜事,就待在圖書館,手頭接的新稿子弄完了,論文進展也不錯,已經快結束,她開始準備其他的事。
周四比較空閒,她中午離開學校,在小區里見到意想不到的人。
時隔三四個月,梁越霆還是那個樣子。
他站在冬青樹旁邊,身上的西裝、皮鞋與老舊的公寓樓格格不入。
梁研捏住電動車的手剎,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了。
她沒立刻下來,腳撐着地停了一會。
她帶着防風口罩,梁越霆沒認出她,他低頭按手機,似乎要打電話。
梁研把車停好,一邊走一邊摘掉口罩。
梁越霆一抬頭,頓了頓,「研研?」
梁研說:「你怎麼來了?」
「有公事過來,今天有空,順道看看你。」
梁研把口罩揣進口袋,不知道講什麼,停了下,指指單元門:「上去嗎?」
「嗯。」
老小區,沒有電梯。
幾層樓爬上去腿會酸。
梁研走在前頭,走了一半,回頭看,梁越霆跟在她後頭爬樓,中間隔了幾級台階。
梁研看到他微白的發頂。
可以下決心斷掉父女關係,但這一幕在眼前,很難無動於衷。
進了屋,梁研煮了熱水,找出茶葉泡了一杯。
梁越霆坐在小餐桌邊,看着逼仄的客廳,微微蹙眉:「屋子太小了,我叫人找個大的。」
「不用,我住慣了,大的不舒服。」
梁研把杯子放他面前,「喝茶。」
梁越霆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什麼。茶很熱,他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
梁研猜他可能喝不慣。
梁越霆見她站着,說:「坐吧。」
梁研拉了張椅子,坐在旁邊。
她沉默着,安安靜靜的樣子,讓梁越霆莫名想起了沈玉。這有些奇怪,那個女人,他幾乎已經忘了她的面容,只記得她大多時候悶不吭聲,沒幾分存在感。
再往後想,他就要皺眉了。
沒有誰喜歡被人設計,尤其是梁越霆這樣的男人。
他把那個模糊的影子丟回記憶里,問梁研:「學業緊張嗎?」
「還好,快畢業了,不用上課。」
梁越霆點點頭,又端起杯子,喝了口微澀的茶水。
坐了一會,他問:「今天沒有事情忙吧。」
梁研說:「沒有了。」
「那一道吃個飯吧。」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講完電話,見梁研沒應,他沉默了數秒,說:「我不是時常能過來,這次是湊巧,你之前的要求,我尊重。只是上回你走得匆忙,道別都不曾,」頓了頓,說:「真的不願去,就算了。」
他站起身。
梁研也站了起來。
「一起吃飯吧。」她說。
很快就有司機來接。
餐廳是梁越霆定的,在拾宜路那家最有名的粵菜館,都是貴价食材。包廂臨窗,景觀好,也清靜。
梁研點了兩個菜,其他都是梁越霆選的。
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期間也聊了聊。能講的事情很少,到後面,沒什麼話說。
梁研問:「你在這要忙幾天?」
梁越霆說:「明早回北京。」
梁研哦一聲,不再問。北京那邊的一切,沒有她關心的。
吃完飯,梁越霆同她一起出了包廂,往門口走。經過候客休閒區,有道目光看過來。
梁研沒察覺,出了餐廳的大門。
梁越霆安排了車送她。父女兩個都沒再說話,梁研道了「再見」就坐進後座,梁越霆也沒有叮囑什麼。
車開走了。
有人過來,低聲道:「梁總。」
梁越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問:「待多久了?」
「個把小時了,您帶梁小姐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了。」
梁越霆沉吟片刻,說:「繼續叫人跟着,不露面、沒有出格的舉動就隨他。」
「是。」
梁越霆上了另一輛車,吩咐司機:「回酒店吧。」
這時,有人跑到餐廳門口,對門邊的長髮女人說:「程小姐,您怎麼跑出來了,林先生請您過去呢。」
「哦。」程茜沒動,應了一聲,視線還跟着遠去的汽車。
「小李,剛剛那位,你看見沒?」
「那位?哪位啊?」
程茜搖搖頭,笑了,「走吧,別讓人等久了。」
司機把梁研送到小區門口,還要開進去,梁研說:「就在這兒停吧。」
司機有點猶豫:「梁總說送到家門口。」
「不用了,我去對面超市買點東西。」
「哦,那我送您過去。」
司機打了個彎,把車開到對面,梁研下了車。
家裏酸奶和水果都沒有了,紙巾也要買。梁研進了超市,先去果蔬區。
外面,司機開車走了,另一輛黑色汽車駛來,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一刻鐘後,梁研買好東西,拎着購物袋走出來。
她穿過馬路。
午後陽光暖,風也大,她的頭髮飄在肩後。
車裏一道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梁研快進小區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本地的陌生號碼。
梁研接通:「餵?」
沒聲音。
她又「餵」了聲,聽筒里始終靜默。
過了幾秒,梁研把電話掛了,很快進了大門。
車裏的男人將手機還給司機。
晚上,梁越霆接到電話,對方匯報:「梁總,小嚴總已經離開了。」
「現在人在哪?」
「在路上,應該是要回酒店了。」
「等他到了你們再撤。」
「明白。」
沒到半個小時,嚴祈回來了,去了二樓咖啡廳。
梁越霆坐在東邊,嚴祈直接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服務生走過來。
梁越霆說:「咖啡很正,不試試?」
嚴祈沒什麼表情,一副憊懶模樣。
梁越霆沒管他,叫服務生走了。
嚴祈靠到沙發上,「你叫人跟着我,當我不知道?」
梁越霆並不驚訝,甚至沒抬眼。
嚴祈看着他,「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梁越霆喝了口咖啡,「以防萬一而已。你能遵守諾言,我和你姐姐都會很欣慰。」
嚴祈說:「欣慰怎麼夠?她會高興得再塞幾個女人給我。」
梁越霆的回應很平淡,「這是你必須承擔的,嚴氏最終會是你的責任,你姐選擇的人自然是適合你的。」
「所以你當年也是因為這個才跟我姐結婚?」嚴祈諷刺地看着他,「你喜歡過哪個女人?真心地喜歡過,有麼?」
梁越霆沒有回答。
「你沒有。」嚴祈冷笑,「我跟你不同。」
梁越霆平靜地說:「你的不同毫無意義。」
嚴祈臉一僵。
梁越霆低頭喝咖啡。
空氣靜了片刻。
嚴祈站起身。
「我會去嚴氏做事,但別指望我娶誰。」他語氣淡下來,無所謂一般,「不是研研,也不會是其他人。」
第50章
秦薇接到程茜的電話時,剛剛參加完一個面試。
自從上次在醫院和沈逢南見過一面,她沒有再去找他,也沒有離開南安繼續以往的漂泊。
她開始找工作。
她和程茜已經有一陣沒有聯繫。那次聚會後,她們之間變得有點奇怪。四五年的分離沒有讓友誼疏遠,幾句話卻讓一切變了樣,再強行粉飾太平,彼此心裏都膈應,沒必要如此。
這輩子愛情失敗,友情也失敗。秦薇已經接受事實,所以程茜在電話里約她喝咖啡的時候,秦薇很驚訝,隱約覺得是有什麼事情。
地方是程茜定的,秦薇到的時候她已經來了。
坐下後,點了東西喝,秦薇問:「怎麼突然約我,有事?」
「聽說你最近在找工作?」
「嗯。」
「找着了?」
「還在面試。」
「要不要我幫忙,我這邊有點資源。」
「不用了。」秦薇說,「有兩家有意向,估計能定下來。」
「哦,那挺好。」程茜笑了笑,「還記得我們第一份工作嗎?」
秦薇想了想,「電視台那個?」
「不是,大三找的實習。」
秦薇一頓,臉色微變。
程茜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果然還記得,看來那件事你也沒忘。」
秦薇皺眉:「怎麼提起這個?」
程茜說:「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秦薇不明所以,程茜拿出手機,點了兩下,遞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兩個人,一男一女,秦薇立刻認出梁研,至於旁邊的男人……
她看了兩眼,沒認出來。
「這是誰?」她抬頭問。
程茜沒回答,從包里取出兩份舊報紙丟過去,版面都已經標好了。
秦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手僵了兩秒,她迅速把兩篇報道又看了一遍,一篇是那年10月12日,沈玉自曝與梁越霆育有私生女,另一篇是一周後,10月19日,沈玉不堪壓力跳樓自殺。
她的視線停在第一篇的配圖上。
梁研……梁越霆……
秦薇不敢相信,照片裏的小女孩就是梁研。
程茜將她的震驚看在眼裏,說:「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也許這就是命吧,早就定好了。」
秦薇抬起頭,「你怎麼找到這些的?」
她記得很清楚,幾天內,事情就被壓下去了,沒有新的報道出來,時隔這麼多年,秦薇居然找出舊報紙。
「又不是隔了一個世紀,發行過的,真想找,有什麼找不到?」
秦薇看着程茜,逐漸從震驚中平復。
「所以你找出這些,要做什麼?你費這個力氣,不會只為了讓我知道梁研是梁越霆的私生女吧。」
程茜的表情很淡:「你說,如果梁研知道沈逢南和她母親的死有關,會怎樣?」
秦薇一愣,語氣驟冷:「跟他沒關係!他去了青海,什麼都不知道,採訪是我做的,稿子是我寫的。」
程茜問:「照片是誰拍的?」
「那是我讓他幫忙拍的。」秦薇很生氣,「你明明清楚,他那天只是送我過去,拍了張照就走了。」
「問題出在那張照片上,不是麼?沈玉為什麼自殺?」
「那也不關他的事,是趙老師要求稿子得有照片,說服沈玉拍照的是我,沒做模糊處理是報社的錯。」
「秦薇。」程茜簡直無語,「你為什麼這麼傻?你急着把他撇清,有什麼意義?」
「這是事實。」秦薇緊盯着她,「程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看不慣沈逢南和梁研在一起。」
程茜坦然承認:「你說對了,我的確看不慣。我不懂,你為什麼能忍受,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你不用,不會後悔嗎?」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秦薇認真地說,「這件事我會和他交代清楚,你如果有想法,就光明正大去爭取,別用這種手段,這很卑鄙。」
程茜臉色青白。
秦薇拿上報紙,起身走了。
周五的夜晚最美好。
至少,在趙燕晰眼裏是這樣。周末不用去上班,她心情放鬆地準備享受夜晚時光,屯了很久的劇剛好可以一次性看完,再吃點零食,做個操,躺床上和梁研貧嘴,聊新公司里的小八卦。誰知,很不湊巧,梁研班上有集體活動,聚餐到九點多才回來。
進屋發現地板是濕的,剛拖過,再一看,桌椅家具也擦得很亮堂。
梁研咦了聲,把房門打開,「趙小姐,你做大掃除了?」
趙燕晰正趴着玩手機,頭一抬,「不然呢,你以為你養了海螺姑娘啊?」
梁研笑起來:「喏,我這不就養了一隻嗎,漂亮可愛,還會大掃除!」
趙燕晰被誇得高興了,「怎麼樣,聚會好玩麼。」
「挺好。」梁研走進來,把外套脫下,「可能是要畢業了,大家都很和氣,那些互撕過的突然都好了,弄得我一頭霧水。」
「就學生會的那幾個?」
「嗯。」
「這很正常,畢業了山高水長,以後不搭軋了,沒利益衝突嘛。」
梁研嗯一聲,把電腦拿出來,在書桌邊坐下。
趙燕晰奇怪:「你還有事做?」
「嗯,睡覺還早吧,你自己玩。」
「哦,好吧。」
趙燕晰知道輕重,梁研做正事的時候,她從不打擾。
趙燕晰戴上耳機,看了一期綜藝。看到後半截,就有點無趣了,她關掉視頻,一看時間,十點半過了。
該準備睡覺了。
抬頭一看,桌邊沒人,梁研應該去洗漱了。
趙燕晰爬起來,把床頭幾本雜誌拾掇好,放回桌上。
梁研的筆電還開着,趙燕晰看了下屏幕,打算瞟一眼她論文進度。
剛看了幾個字,覺得不對,她拉到開頭,眼睛瞪圓了。
臥槽,這哪是論文啊?
時間、地點、前期準備、流程……
這是梁研的求婚策劃書!
趙燕晰忍着吐槽之心,往下拉,居然還有方案b!
她再一看,旁邊攤開的筆記本寫得密密麻麻,乍然看上去,像專業課筆記,仔細一讀,全是各種男戒點評,包括舒適度分析、美醜鑑賞。
趙燕晰往後翻一頁,簡直被雷到了——
《手寸(戒指尺寸)對照表》。
再往下,是戒指佩戴方法,一行小黑字:佩戴於左手中指。底下畫了紅線重點標記,後邊有小括號注釋:此處不確定,說法多樣,待查。
趙燕晰看得目瞪口呆,她顯然低估了梁研的奇葩程度。
這傢伙到底是求婚,還是做研究呢?
梁研洗完澡進來,見趙燕晰愣在那。
「你幹嘛呢。」
趙燕晰把筆記本放下,扭頭問:「你們學霸的腦迴路都是這樣子?大哥,我還以為你在發奮寫論文呢。」
「我論文已經收尾了。」梁研坐到床邊擦頭髮。
趙燕晰心情複雜地看了她一會,也坐下來,嘆口氣,「你要是這麼費心思跟我求婚,我也嫁了。」
梁研抬起頭,眉挑了挑,「趙姑娘,你確定?」
聲音帶着笑,表情不懷好意。
趙燕晰一看就知道她又犯毛病了,嫌棄地將她一推,「都有主了還撩?小心我讓你負責哦。」
「行,負責啊。」
梁研手伸過去捏她臉,趙燕晰叫着躲閃。
兩個姑娘鬧作一團,和小時候一樣。
鬧夠了,歇下來,一個靠在床頭,一個躺在床尾。
趙燕晰想起以前,莫名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你就快二十一歲了,有了喜歡的人,很快就要畢業,要求婚,然後結婚,有小孩,做媽媽,養小娃娃……啊,真像做夢一樣。」
「……」
梁研無語,「趙姑娘,你是不是發散得太遠了?」
「哪裏遠啊,一步步的,都在眼前了。」
「我婚還沒求呢。」
「有什麼關係,你家沈叔叔難道還會拒絕你嗎?他又不是傻子。」
趙燕晰看着天花板,已經給梁研畫出一張美好藍圖,「嗯,我掐指一算,你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而我就是幸運的見證者。我小時候從來沒想過這麼遠的事情。」
梁研笑道:「你小時候就想着吃。」
「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趙燕晰伸着腳踢她一下,「我爬樹摘棗是為了誰啊,下河打蓮蓬是為了誰啊。」
梁研只笑不答,躲着她的腳丫子。
趙燕晰爬過來,手腳並用:「小白眼狼。」
睡衣松垮的袖子滑下來,她手臂上的疤痕露出來。
梁研臉上的笑沒了,趙燕晰沒料到她突然不躲,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她手背上。
趙燕晰愣了一下,順着梁研的視線一看,就明白了。
她連忙拉好袖子,湊過去說:「我開玩笑的,你才不是白眼狼。」
梁研沒接話,拉過她的右手,將袖子推上去,仔細看那片紅痕。
趙燕晰說:「淡了很多了,你去年買的那些藥膏我還沒用完。」
不只去年,以前那些年梁研一直給她買各種祛疤膏,每支都沒用完,幾個月沒明顯效果,就弄來另一種。
趙燕晰知道,對於這傷疤,梁研的執念比她重得多。她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很多時候甚至忘了這回事,梁研卻還是會受它影響。就像現在,本來開開心心的,突然就變了。
趙燕晰有些憂愁:「其實,我覺得這疤祛不掉也沒什麼,我穿長袖沒人能看見,以後我不想塗藥膏了,你也別老記着這個。」頓了下,乾脆把話說完,「本來也不是你的錯,雖然是給你煮雞蛋,但是我自己不小心燙的,你沒欠我啊。」
梁研鬆開她,「再試試吧,還有很多沒試過呢,每年都有新的。」沒多說,她起身下床,「我上個廁所。」
趙燕晰卻突然鐵了心似的,喊住梁研。
「我說的是真的,就算你欠我什麼,這麼多年也還夠了,沒人比你對我更好。梁研,我希望你輕輕鬆鬆的,不管是我這點疤,還是以前的其他事,都不要再讓你不開心。」
梁研沉默地聽完。
屋裏靜了一會。
過幾秒,梁研轉過身,在她頭髮上輕輕揉了一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