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花神後記篇之沒人要的小哥兒也有春天（六）

    一頂轎子悄然從太子府後門抬了進去本來是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角落，太子洛顥玹卻親自前來迎接。只見他負手而立身穿一襲代表尊貴身份的絳紫繡四爪莽圖錦袍頭戴玉冠，精緻比哥兒還好看的五官，在燈籠映照下，顯得越發矜貴清冷。

    按照習俗，新嫁郎來到夫家，進到新房之前，雙腳是不能落地的不過這隻針對有正式名分的正夫郎和側夫郎小七這種房內小寵，一般來說，會自己跟着下人走進新房。不過此時洛顥玹親自來接人眾人也拿不準他的態度，只能垂着頭安靜地等着，直到他走上前踢了踢轎門並打開然後彎下腰掀起轎簾竟是準備親自將小七抱出來。

    感覺小七有些閃躲排斥的動作，洛顥玹輕輕一笑，湊過去隔着蓋頭親了親小七耳鬢輕聲道：「別怕，是我。」

    聽到這個熟悉入骨的聲音，小七心裏一驚，簡直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立刻抬起頭，視線卻只有一片灼然的玫紅。

    不知為何會突然發生這般變故，但小七的心卻瞬間安寧下來，只因這個人是藏在心頭最美好的、那個原本遙不可及的人。哪怕他知道，現在這樣的娶親方式，根本不是在迎娶正夫郎。

    主動伸出手，摸索着反握住那隻溫暖的大手，小七眼睛一瞬間有些酸熱，情不自禁低喚道，語氣猶帶幾分不確定，「洛繁？」

    「嗯，是我。」洛顥玹將小七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然後手穿過小七雙膝處，一用力，把小七橫抱起來，抱出了小紅轎子。

    低低驚呼一聲，小七下意識抬手抱住洛顥玹的脖子，卻聽對方說，「乖，別怕，一切都交給我。」

    臉後知後覺有些羞紅，小七輕嗯一聲，將額頭輕輕抵在洛顥玹肩頭上，然後微微垂下眼瞼，露出滿面羞容，只是這抹低眉斂目的溫順，都被蓋頭擋住了，無人能見，若是見了，洛顥玹恐會忍不住要湊上去親幾口。

    就在此時，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不敢冒犯天顏的瀾若，偷偷抬頭覷了一眼，正好看見滿身貴氣逼人的男子，寶貝地把他的哥兒抱在懷裏輕哄，也看見他的哥兒全然依戀的姿態。

    心一瞬間有些悲哀，甚至有些哀慟，因為他不知太子這份寵愛能維持多久，更害怕自己的孩子會陷入這種短暫的溫柔里，並因此萬劫不復。但他實在太過卑微，無力阻擋這一切，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尊貴的男人抱着他的孩子，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身影一同徹底消失在眼前。

    希望這份寵愛能維持一輩子

    如果老天能滿足他這個阿麼最可憐的一絲祈願，他願一生齋戒素食，青燈禮佛，報答天恩。

    「瀾夫人，太子吩咐咱家，為您安排了住處，在西廂翠竹園，若您不喜歡，今日先委屈一日，明天再重新帶您挑選。」只見一位公公扶起跪在地上的瀾若，恭敬地對瀾若笑着道，語氣殷勤，甚至透出幾分討好。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的瀾若，被驚了一跳，不由有些拘謹，直到那公公吩咐人抬來一頂小步輦，扶着他坐上去，然後一路抬着，往西廂走去。

    「您先歇會兒，下人已經備好夜宵，用過之後可以早點歇息。」

    見瀾若臉上還是一副心神不安的神情，那公公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瀾夫人，太子殿下是咱家看着長大的，他從小早慧過人，性情也偏冷淡，有時候咱家都擔心他不會對任何哥兒產生感情，然後孤獨一生，直到這兩天，他遇上您的孩子」

    聞言，瀾若不由轉頭看向公公，眉頭依舊未鬆開，卻聽公公繼續低聲道：「您是我們小主子的阿麼，太子的岳阿麼，以後的好日子自然還長着，所以請您放寬心，好好享受孩子們的孝心。咱家知道您擔心什麼，不過我們太子不是那等負心薄倖之人，他既然將小主子抬進門，就會好生待他。」

    「可他是太子，我的孩子何德何能」

    瀾若的話沒說完，就被公公打斷了，「瀾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太子喜歡的，便是最好的。」

    看到公公眼中神情堅定，瀾若的心也稍微安定一點，但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只能等來日，時間長久，再辨太子真心。

    感覺瀾若不再那麼緊張，公公又笑起來，臉上帶上幾分諂媚之色，只見他搓搓手，笑着道：「咱家以後還要多仰仗夫人和小主子，有機會您可得替咱家在太子和小主子面前多美言幾句。」

    有些不適應地笑笑，瀾若沒說什麼，轉而將目光落在自己緊握的雙手上，不自覺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也或許什麼也沒想。

    而另一邊，洛顥玹一路抱着小七，回到東廂主臥，這裏經過短短時間，已經佈置得十分喜慶，從外面看不出來，進到裏面，就會看到貼滿的鮮紅雙喜字，掛在門口的鴛鴦合卺燈，還有擺在案台上的龍鳳紅燭，以及放在鮮紅新床上的兩套全新喜服。

    而那喜服，正是艷麗鮮艷之極的大紅色，代表正夫郎獨一無二的榮耀與尊貴。

    將小七放到床上，洛顥玹輕聲道：「閉上眼睛，讓你睜開再睜開。」

    「嗯。」乖乖點點頭，小七聽話地閉上眼，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蓋頭被迅速掀開，卻又立刻重新蓋上，讓他都沒反應過來。

    「嗯？」閉着眼睛仰起頭，卻聽洛顥玹笑着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唰的一下睜開眼，卻被眼前一片鮮艷的火紅灼傷了眼，小七心頭一跳，立刻明白剛剛洛顥玹做了什麼，竟是給他換上了只有正夫郎可以用的正紅色蓋頭。

    然而，驚喜還沒有完，只見洛顥玹伸手解開小七的衣帶子，惹得小七臉一紅，下意識雙手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卻不料洛顥玹輕輕一笑，調笑道：「孤可沒那麼急色，還沒拜天地，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孤看着你這身衣服礙眼，換身喜慶的。」

    說着，洛顥玹為小七脫去有些俗氣的玫紅色外衣，抖開床上那件精緻無比的繡牡丹和飛鳳的太子正夫郎嫁衣，為小七披上，然後親自為小七仔仔細細穿好、系好衣帶。

    然後，他彎腰，為小七脫去腳上的步履，換上以金絲線繡着鳳凰圖案的鮮紅婚鞋，這才算大功告成。

    之後，他又褪下太子朝服，換上大紅新郎裝。

    看着坐在新床上的小七，洛顥玹有些心潮澎湃，他抬手摁了摁心臟處，這才微抖着手牽起小七，並用力一拉將小七拉進懷裏。

    「七七，我好高興。」洛顥玹忍不住隔着紅蓋頭親親小七的頭頂，心跳得越發劇烈。

    仿佛是被洛顥玹言語裏的情緒所感染，小七同樣心跳如鼓，羞得臉紅似霞，掌心燙若火燒。

    原來和喜歡的人成親，是這樣的感覺

    小七情不自禁用頭蹭蹭洛顥玹，動作卻不敢太大，因為怕蓋頭會滑下來。

    抱着小七的手緊了緊，洛顥玹捏捏小七的腰，笑着道：「好了，別撒嬌了。吉時已到，拜堂吧。」

    被洛顥玹調侃得臉紅紅的，小七任洛顥玹將他牽到案台前，一起拜天地。

    雖然此時這場婚禮，沒有親友見證，沒有奢華典禮，但在兩個新人心中，卻留下永恆美好的回憶，在這一天，他們有了最深刻的羈絆，可以互相正大光明地說，「你是我的。」他是他的夫君，他是他的夫郎，以後一生一世，永遠不離不棄。

    拜堂後，洛顥玹牽着小七坐回床上，然後執起綁着紅花的玉如意，緩緩挑起小七的紅蓋頭。

    這個過程其實很快，但在洛顥玹和小七心裏，卻無比漫長，一絲一毫，緩緩地、緩緩地，洛顥玹終於完全挑起小七的蓋頭，看到了他的新婚夫郎。

    「小七」情不自禁低喚一聲，洛顥玹抬手勾起小七下巴，強迫因為羞澀而垂下頭的小七抬頭看他，卻看到了讓他極憤怒的一幕。

    只見小七左右邊臉上各有一個巴掌印，哪怕是擦了薄粉、塗了淡淡紅胭脂都遮掩不住，剛剛換蓋頭，洛顥玹因為心裏緊張，也因為小七低頭而沒有注意到，這會兒看到，怎能讓他不怒？

    「這是誰打的。」一邊抬手輕輕摸摸小七的臉，洛顥玹一邊開口問道，明明是問句，卻是以陳述語氣說出來，代表隱而不露的深沉怒火。

    搖搖頭，小七伸手握住洛顥玹輕撫他臉頰的手，並用臉蛋蹭了蹭，這才低聲道：「不礙事，已經不疼了。」

    眼底的眸色微沉了一瞬，洛顥玹見小七不想多說，便也不逼問，心裏卻打定主意，不管是誰傷了小七，他都不會輕易放過，不過此時也不是多說這些掃興的話的時候，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親親小七眉心那朵牡丹花形狀的哥兒印記，洛顥玹故意笑着道：「雖然是小丑八怪，哥兒印記倒生得難得，好看極了。」

    說着，洛顥玹忍不住又吻了吻那印記，卻因為這番話，引來小七一個不服氣的瞪視，和一句，「嫌我丑，你還不是喜歡我喜歡得要命，怎麼都要娶回來！」

    看小七眉梢一挑，露出幾分得意與驕傲的小表情，洛顥玹稀罕得不得了，心裏也像被人不輕不重撓了一下，有些癢，有些意動，讓他忍不住勾着小七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輕輕的一吻，僅僅只是唇貼着唇，純情無比，卻讓兩人的心都跟着泛起絲絲縷縷波瀾，有些甜，有些羞，還有幾分暖，仿一縷佛多情春風，迎面拂來。

    眼裏立刻染上幾抹羞澀水光，小七微垂下眼瞼，唇微微嘟着，臉上的紅暈連胭脂都擋不住，緋紅緋紅的，誘人極了，看得洛顥玹情不自禁又湊過去親了下小七燒得紅紅燙燙的臉蛋。

    「去飲合卺酒吧。」洛顥玹怕小夫郎會羞得抬不起頭，便好心暫時放過小七，轉而牽起小七的手，牽引着來到酒桌前，然後端起一杯遞給小七，又自己端起一杯。

    「小七，從今往後，我一切都將與你共享，我身邊的位置，獨屬於你。」洛顥玹雖然喜歡逗弄小七，但此時他認真起來，卻更有一種獨有的魅力，牢牢吸引住小七的目光，讓小七深深沉溺進他編織的情網裏，逃不開，也不願逃。

    小七不知道洛顥玹這個誓言是否會持續到永久，但他願意用一生去賭，哪怕輸，也義無反顧，但也不一定會輸，不是嗎？

    微微一笑，小七主動抬臂繞過洛顥玹的手臂，與洛顥玹一同仰頭飲盡這杯象徵夫夫齊心、合合美美的合卺酒。

    雖只飲了一杯酒，不勝酒力的小七，臉上還是很快就暈上一抹淺紅，腳下也有些發虛，再加上沐浴在洛顥玹繾綣目光里，渾身火熱的他，突然就腿一軟，倒在了洛顥玹懷裏。

    「夫君」小七軟軟地喚了一聲，直喚得洛顥玹心頭一悸，竟有些蠢蠢欲動。

    伸手攬住小七，然後洛顥玹橫抱起軟綿綿的小夫郎，並放到梳妝枱前的椅子上，隨之他讓候在門外的下人，送來熱水，親自給小七擦乾淨臉，洗掉那點薄妝，又抬手散開小七髮髻，用梳子慢慢為小七順理長發。

    一下一下，洛顥玹極有耐心，似乎將這件事看得比天下社稷還重要，直到小七的每根髮絲兒都變得柔順滑溜，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梳子。

    低頭親親小七的發頂，洛顥玹借着燭光看着銅鏡里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禁心頭柔軟之極，像是怕壞了美好氣氛一般，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夫郎，為夫願意為你梳一輩子發，你可願陪我一輩子？」

    哪怕驕傲如洛顥玹，在愛情里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只有聽到小七的回答，才能讓他徹底安心。

    抬頭看向洛顥玹，小七突然伸手抱住洛顥玹的腰身，並將頭深深埋進洛顥玹懷裏，這才低低道：「本來我已經對我的親事不報任何希望，想着反正不是你，和誰都一樣，但我現在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幼稚。我想如果今天和我一起拜堂成親的不是你，我可能活不過今晚因為」

    說到這裏，小七不禁仰起頭，看向洛顥玹，這才緩緩道：「因為如果不是你，我情願一死，也不要活着，日日煎熬，生不如死。」

    心頭微微一震，洛顥玹忍不住雙手捧住小七的臉，氣勢洶洶地強吻下去。

    這一吻，強勢、霸道，充滿濃濃的佔有欲，吻得小七很快就腰軟得像醉了春酒一般。

    然後，洛顥玹彎腰抱起小七，慢慢走向鋪着龍鳳呈祥新婚被褥的新床，過程中，他一直看着滿面羞紅的小夫郎，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就在此時，正趴在門外的小鬼差們正興奮地偷看偷聽着，突然有一隻手拍在他們肩膀上，問道：「你們在看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甜甜暖暖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