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滾開!」
蘇珵瞪了一眼身後的中年人,狠狠地說道。
前方,大河濤濤、河水血黃,絕路!
「媽的,不跑了!」蘇珵轉身,惡狠狠地吼道,「你到底要怎樣?」
中年人笑了笑,慈聲說道:「我在走我的路呀!」
「你的路?」蘇珵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了剪徑強盜的慣用切口,頓時大驚,「什麼你你的路,那我我走那邊,行了吧?」
中年男人微笑着搖了搖頭。
難道真是強盜?蘇珵腳下暗暗挪動,心道:大不了我跳水逃跑,我就不信你的水性會比我好!
「你的路,在那兒!」中年男人沒有容他多想,伸手向一旁指去。
蘇珵抬眼望去,「那兒都是山呀!嗯,那山頂的花兒倒是挺好看的!」
中年人始終微笑着,「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去吧,登上山頂,那花兒就是你的!」
「可是,那兒沒有路呀,荊棘密佈、亂石叢生的,我該怎麼走?」
「路,從來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別怕,會有人幫助你的!」中年人慈祥地說道。
「誰呀,是你嗎?」
中年人搖搖頭,身影開始慢慢變淡。
「那他們為什麼要幫我啊?」蘇珵忙問道。
「他們幫你,是他們的命!走你的路,那是你自己的命!去吧,或許你會失去一些東西,但是你能得到的會更多!」
中年人的身影淡化如煙,竟輕輕朝河面上飄去。
「我會得到什麼呀,你倒是告訴我啊!」蘇珵緊追兩步,來到了河邊。
只聽虛空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歌聲:
帝子降兮掃八荒,
幾朝悲苦幾朝強。
亂世離散浮沉事,
步步生梟乾坤囊!
歌聲豪邁,蘇珵竟一時聽得有些呆了。
「喂,喂,你說清楚啊,」蘇珵醒過神來,跳着腳朝河面上喊道。
忽然,河面上風聲大作,不多時竟形成一個漩渦來。蘇珵大駭,急忙朝後退了兩步,卻又見那漩渦中緩緩升起一塊石碑,石碑上兩個血紅篆體大字飄然浮動,正是「忘川」!
蘇珵正呆呆地看着這一切,那漩渦中忽又躥出無數淒魂厲鬼,直直向蘇珵撲來。蘇珵頓時亡魂皆冒,喊了聲「鬼呀」轉身就要往來路跑去。
可哪兒還有什麼來路呀!
蘇珵望着眼前這處深溝,又轉身瞧瞧身後須臾便至的厲鬼亡靈,心裏忽然想起中年人指的那條路來。他一咬牙,轉身便朝那座山上跑去。
背後,一陣悽厲的鬼嘯傳來,似是得意,似是張狂
「珵哥哥,珵哥哥」
墨陽城外草地上,蘇珵睜開眼的時候便看到蘇懷正有些焦急地搖動着自己的胳膊,蘇懷身後一個碧玉年華的少女正緊緊地扶着娘親蘇李氏的胳膊望着自己,嬌嫩的臉上滿是擔憂。
「珵哥哥,你做噩夢了?」少女名叫蘇琳,見他醒來,便開口問道。
蘇珵搖晃了一下腦袋,感覺清醒了不少。他朝蘇琳應了一聲,心裏暗道:怎麼又做起了這個夢!
「珵兒,我們該走了,那將軍廟還不知在何處,還是早些出發為妙啊。」蘇李氏見他無恙,便開口說道。
蘇珵聞言忙一把從地上站了起來,暗道一聲慚愧,上前扶起娘親,四人一起說笑着朝遠處走去。
將軍廟並不難尋,廟的主人正是百年前宋國的開國將軍段飛,在墨陽城附近也曾是個極熱鬧的所在。只是這將軍廟年久失修,香火不繼,漸漸地也就變成了荒地。
此刻,這座廢廟大殿的將軍像下,蘇珵和蘇懷正和一個乞丐模樣的人對峙着。
「走!此地不歡迎你們!」乞丐冷冷地說道。
蘇珵微怒,目光冷冽地望着眼前這霸道無理的乞丐。他在墨陽城時也曾聽說這將軍廟為一霸道乞丐所佔,凡是來借宿的人不是被他臭打一頓,便是直接被轟了出去。只是蘇珵母子四人除了這將軍廟再無其他去處,眼看寒冬將至,西北之地更是寒冷,不得已只得與這乞丐斗上一斗!
蘇珵伸手向前一指開口說道:「這無主之地人人得而居之,你我各佔一處互不打擾便是,你又憑什麼讓我們離開?」
乞丐說完本要轉身離開,聽到蘇珵如此追問又停住了腳步。他看了一眼蘇珵,摸摸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道:「小子,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蘇珵幾人不由一喜,卻不想那乞丐又繼續說道:「可我就是不許!你們快離開,莫逼我對你們動手!」
蘇珵聞此,不由一愣,旋即怒道:「你這乞丐好生無恥,我們就是要住下,看你能奈我何?」
乞丐饒有興趣地看着蘇珵,「怎麼,小子,你這是要與我動手?」
「動手又如何,反正我今天是註定要在此地落腳了!」蘇珵昂首說道。
蘇李氏見此頓感焦急,剛要出言阻止,又聽那乞丐幽聲道,「嗬,老子剛睡醒,正好活動一下筋骨。小子,莫說我欺負你,我就站在這兒,你若能讓我後退半步,這大殿就允你暫住,如何?」
「好!」蘇珵剛吼了聲好便拳隨身動,猛地衝過去雙手緊緊抱住那乞丐的腰,渾身發力往後頂去。那乞丐見他出手,卻是不見絲毫動作,仍如同剛才那樣隨意站在那兒,任由蘇珵使力。
蘇珵使了半天勁,那乞丐卻像扎了根一樣,紋絲不動。蘇珵有些着急,他稍稍鬆開了手,兩隻腳往後移了點,打算借衝力用整個身子把乞丐往後頂。乞丐見他動作,仍不以為意,饒有興趣地盯着他,似是在看大街上猴子表演般,神情玩味。
只見蘇珵猛地往地上一蹬,大吼一聲,使勁向前衝去,身體狠狠地撞在那乞丐的身上,不料那乞丐只是身子稍稍晃了一下,兩腳並未移動半步。
蘇珵見此,也不由有些傻眼,正要再有所動作,卻見那乞丐突然左手抓住蘇珵腰間,右手握住蘇珵緊箍住他腰的胳膊,也不見他怎麼用力,便將蘇珵給舉了起來。
蘇李氏頓時大急,連忙道:「這位壯士,求你饒他這一次,我們馬上離開便是。」
那中年乞丐並未理睬蘇李氏,只是看着蘇珵,問道:「小子,你可服氣?」
蘇珵被舉在半空,並沒有再掙扎。
乞丐問了一句,見他沒有再動,便輕輕將他扔在了地上,正要開口讓他離開,不料蘇珵腳剛一沾地,便突然彎身,揮拳向乞丐的膝蓋處打去。乞丐見他偷襲,也不慌張,只稍稍彎下身伸手向蘇珵手腕抓去。正關鍵時,蘇珵突然腳步變換,如踩風踏雲般瞬間轉了向,錯開乞丐探向他胳膊的手,揮拳打向乞丐的脖子。
再看那乞丐,卻是像突然僵住了一般,亂發分開,露出一張滿是驚愕的臉。
眼看蘇珵的右拳就要打在乞丐的咽喉處,咽喉乃人身要充,也是脆弱之處,若這一拳擊實了,那乞丐必定要受一番苦楚。
正在這要緊關頭,只聽蘇李氏大喊一聲,「珵兒,快住手!」
蘇珵本是不想被這乞丐看輕,也不敢真的傷他,見娘開口阻止,便止住了拳,準備退下。
不料那變得如同雕塑般的乞丐,突然又像被注入了血肉般地活了過來。他神情激動,狀似瘋狂,踏步上前兩手緊緊地抓住蘇珵的衣襟,吼道:「你剛才的步法是在哪兒學的,快說,你的步法是在哪兒學的?」
蘇珵被這突然變得有些瘋狂的乞丐給嚇住了,怔怔之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中年乞丐越抓越緊,表情也越來越是猙獰,蘇珵漸漸感覺被勒地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旁邊三人也被這突然發瘋的乞丐嚇住了,一時不知所措,倒是那蘇懷率先清醒過來。他見蘇珵的臉憋得越來越紅,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怕是再過一會就要被活活勒死了,不由大急。
蘇懷向兩邊看了看,也沒什麼趁手的武器,一咬牙便空手沖了上去,抱着那乞丐的大腿,張大口咬了下去。這一下狠力,竟是連那腿上的肉也給生生咬掉了一小塊,鮮紅的血順着乞丐的腿往下流,甚是嚇人。
那乞丐突然吃痛,不由雙手鬆開了些。蘇珵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低下頭見蘇懷還在死死咬着乞丐不放,不由大急,連連揮手,讓蘇懷趕快離開。只是終究還是晚了些,那乞丐腿上吃痛,連看也不看,下意識的一腳蹬出,正揣在蘇懷身上,竟是將蘇懷踹的連連後翻了幾個跟頭,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蘇珵一見,不由得怒火衝天,突然低下頭抓住乞丐那仍然握着他衣襟的手,也狠狠咬了下去。
那乞丐上下吃痛,竟是漸漸從瘋癲狀態中甦醒了過來。
他見蘇珵正咬着他的手還死死不放,也不管腿上還流着血,對着蘇珵慢慢說道,
「喂,小子,好吃嗎?」
蘇珵正咬的帶勁,突然聽到如此言語,抬起頭看到那乞丐竟是面容沉靜,再無一絲剛才的癲狂,甚至還隱隱帶着幾分笑意。蘇珵低頭看看自己剛在乞丐手上咬下的傷,兩行鮮紅的鮮血連成串滴在地上,不由得愣住了。突然,他像見了鬼一樣,連連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指着那乞丐,驚愕之下,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懷此刻才清醒過來,她抬起頭,見蘇懷在地上正掙扎着爬起來,蘇珵半坐在地上,手指着乞丐,一動不動,頓時有些心慌了。
她忙跑向最近的蘇懷,將蘇懷攙扶起來,急忙問道,「懷兒,快告訴娘,你哪兒受傷了?」
「娘,我我渾身都疼。」蘇懷咧着嘴,有氣無力的說道。
蘇懷聽了頓時着急起來,忙上上下下檢視一番,卻並不見傷口,心中也是微怒。她轉向中年乞丐,責聲問道,「這位壯士,他們兩個得罪了你,你稍做懲戒一番也就是了,怎們能下此毒手?若是我這兩個孩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定不與你罷休!!」
「哼,你這娘子倒是甚不講理,這兩個小子咬的我上下流血,你倒反而怪我下了重手放心吧,那胖子只是被我輕踹了一腳,歇息半天就沒事兒了。」
蘇懷聞此,總算稍稍放下心來,這才看到乞丐手上和腿上還流着血,傷口甚是嚇人,頓時嚇了一跳,「這這傷口?」
另一邊,蘇琳已經將蘇珵扶了起來。他倒是沒受什麼傷,只是方才見這乞丐被咬的鮮血直流卻冷靜如斯,一時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罷了。
「小子」蘇珵抬頭,見那乞丐正盯着他,「那胖子拼命救你,總算有幾分男兒氣魄,那步法你不願告訴我學自何處,我也不勉強。哼,竟被你倆弄得如此狼狽!我說話算話,這大殿,便允你們住了。」
不待蘇珵幾人高興,卻又見那乞丐回身盯着蘇珵,一字一句道,「只是有一條,別來煩我!」
說罷便轉身朝大殿門口走去,不一會就不見了身影。
良久,殿中四人這才完全回過神來。
蘇李氏見蘇珵蘇懷均無大礙,這才完全放下心來,她攙着蘇懷蘇珵一同坐下,道:「你們三個先在此歇息,娘身上還有幾個銅板,到街上去給你們買些吃的,琳兒,照顧好兩個哥哥。」
蘇琳應了一聲,坐到蘇珵身旁,也不說話,雙手抱着腿,歪着頭看着他。
見娘親離開了,蘇珵突然忍不住,大聲咳嗽了兩聲,倒把蘇懷和蘇琳下了一跳。蘇琳忙扯着蘇珵的胳膊,焦急地道:「珵哥哥,你是不是受傷了?」
「別大驚小怪的,我沒事兒。那乞丐手勁可真大,剛才勒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了。」蘇珵摸了摸蘇琳的頭髮,安慰了她一句,又轉身拍了兩下蘇懷的肩膀,「要不是胖懷突然衝上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乞丐可是力氣不怎麼樣,你這身板還受得了嗎?」
「沒沒事兒,估計他也沒用多大力,這會兒身上已經不疼了。」蘇珵這兩下拍的甚重,蘇懷不由裂了咧嘴,吸了一口冷氣。
「珵哥哥,那瘋子再厲害,還是打不過你和懷哥哥。」蘇琳見蘇珵沒事兒,又想起剛來乞丐的狼狽摸樣,不由笑出聲來。
蘇珵聽了,不由一陣苦笑,「那乞丐想是一時大意,並未下重手。若認真起來,我和胖懷是絕對鬥不過他的。」
「啊?」蘇琳見一向自信的蘇珵也承認不是那乞丐的對手,不由愣了一下。
「只不過,便是打不過,我也要打。若沒有這個地方,我們還不知再到哪兒去找落腳之地,這西北的冬天聽娘說是很冷的,若沒有個遮風蔽雪的地方,我們怎們能熬得過去呢。」蘇珵沉默了一會,又輕輕說道,語氣甚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