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悶的葬禮與歡快的女孩

    陰雨連綿的天氣正如現在鐘鳴的心情一樣灰暗，距離那次意外已經過去了半年多，鐘鳴依舊沒有從懊悔與歉疚的陰影中走出來。半年以來，對鐘鳴父母的搜尋一直沒有放棄過。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每個人都知道那是什麼後果。但是哪怕是遺體也好，鐘鳴也希望能找到自己的雙親，也許那樣會讓他的罪惡感減輕一點。

    但是，不能任由鐘鳴亂來。所以半年後的今天，草草的舉行了雙親的葬禮。機械性的向那些從沒見過的人行禮、還禮，許多人看向鐘鳴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就是殺了自己父母的男孩？」

    「天啊，真的好可怕。」

    那天的情景不停的縈繞在鐘鳴的腦海里從沒有淡去過。每天晚上，鐘鳴都會夢到父母跌落山崖下的情景。

    「那個時候爸爸和媽媽看着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眼神呢？」就只有這個像是籠罩一層雲霧一樣看不真切，不過一定是在憎恨着自己的兒子吧。

    鐘鳴已經麻木了，但是莉莉阿姨還是不自然的皺起了眉。

    莉莉阿姨是鐘鳴媽媽的妹妹，自從雙親去世以來，都是莉莉阿姨在照顧着鐘鳴。如果不是這個溫柔的人陪在身邊，鐘鳴可能已經活不到今天。就連總是關心着自己的莉莉阿姨，鐘鳴也只是還以傷害。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將她拒之門外了，但是三餐還是會按時送到他的家門口。

    「我好像還沒有向她道謝過。」

    有人在默默的支持自己，鐘鳴冰冷的心裏也能感受到稍微的暖意。

    「對不起」沙啞的嗓音吐出難聽的聲音，有好好的表達出自己的歉意嗎？鐘鳴有些懷疑。

    偷偷的瞟了眼莉莉阿姨，看到的只是對方滿臉錯愕。

    「果然沒有傳達到，真沒用啊」

    在鐘鳴表情再次變得木然的時候，看到了莉莉阿姨臉上欣慰的微笑。

    「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從那種和煦的微笑里，有一瞬間鐘鳴看到了自己媽媽的影子。

    「我去那邊休息一下。」撂下這句話，鐘鳴逃走了。

    「家主不在這裏好好向客人們還禮怎麼行！！」

    雖然這樣說着，莉莉阿姨卻沒有阻止鐘鳴的意思。

    躲在公墓旁邊的一顆樹後，鐘鳴安靜的看着自己父母的葬禮。記憶中那個即是自己的父母也是憧憬對象的兩個人，現在卻連躺在那裏都辦不到。諷刺的是，造成這一切的卻是他們的兒子。

    「如果我沒有出生就好了」

    「可惡！可惡！！可惡」

    鐘鳴的拳頭一下下的砸在可憐的樹上，直到粗糙的樹皮沾染了斑駁的紅色也沒有停下來。拼命壓抑着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宣洩，就算盡力的閉上眼睛也沒有辦法止住。

    「哭了？」

    「哎？」嗚咽的聲音戛然而止，鐘鳴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被人看到了。」慌張的擦拭着眼淚，但是泛紅的眼圈卻沒有辦法遮掩起來。

    「才沒有哭。」

    「騙人，我都看到了。」

    鐘鳴這才發現，說話的只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應該是某個親戚家的貪玩女孩吧，女孩的手裏捏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花，黑色的裙子上沾滿了黃色的泥土和綠油油的草汁，裙角好像還劃破了。

    「居然在別人的葬禮上玩的這麼開心」

    雖然是這麼想着，鐘鳴心裏卻沒有一絲的不滿，畢竟這只是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女孩。

    但是隨後女孩嘴角若有若無的輕蔑卻是嚴重的刺傷了鐘鳴的自尊心。

    而且這個女孩的眼神就像是發現有趣獵物的貓咪一樣閃爍着莫名其妙的光澤。鐘鳴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走投無路的老鼠一樣。

    「這是什麼荒謬的錯覺啊！！」鐘鳴拼命的搖頭想要將這種古怪的想法甩出去。

    「愛哭鬼！！！」

    「都說了我沒有哭。」

    「在說謊？」

    「沒有。」

    「明明就是在撒謊，喜歡撒謊可不是好孩子。」

    「首先有必要告訴你，要對大哥哥保持禮貌。」

    「噗，呵呵哈哈哈哈哈」

    女孩笑的很誇張，雖然鐘鳴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

    「我就那麼好笑嗎？！！」這句話鐘鳴差不多是吼出來的。

    「嗚哇」女孩退後一步扁着嘴，看起來已經快要哭了，不過女孩用力的吸了口氣忍住了，小巧的鼻子一皺一皺的，有些可愛。

    「哭了？」鐘鳴一臉的幸災樂禍。

    「忍住了！」女孩得意洋洋的比劃着勝利的手勢。

    「明明眼角已經含着眼淚了。」

    女孩的大眼睛眨了幾下，那滴晶瑩的眼淚終於沿着臉頰滑落。

    「我才不會承認被凶暴的大哥哥嚇哭。」

    女孩說着說着咯咯咯自顧自的笑個不停。

    「而且大哥哥你完全一點都不可怕嘛，明明只是一個喜歡說謊的愛哭鬼。將小女孩欺負哭就讓你這麼有成就感嗎？真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

    也許是錯覺，鐘鳴總覺得小女孩在大哥哥三個字上特別加重了音量，聽起來就像是嘲諷一樣。

    啊？不對！根本就是在嘲諷吧。那輕蔑的眼神還有一臉嫌棄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這是應該出現在這種年紀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嗎？

    「真不該和這個小女孩吵架。」鐘鳴已經後悔了，感覺智商降低了一個年齡層。

    「忍住，忍住，生氣的話就真的輸給這個女孩了。」

    「哇啊，在發抖。」女孩眨着大眼睛戳戳鐘鳴的拳頭，然後咯咯咯的笑着跑開。

    鐘鳴決定不去搭理這個女孩，也許無趣的女孩會自己離開。

    「生氣了？」

    「果然是在害怕！呼呼，我還是很厲害的嘛。」

    「才沒有！！！！！」

    這可不能當做沒聽到，萬一傳出什麼古怪的誤會以後就別想再抬起頭了。

    「果然很害怕吧。」

    「都說了我沒有」

    周鳴說到一半的話在接觸女孩悲傷眼神後停住了。

    「失去了親人以後，該由誰來照顧你呢？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你自己來解決了，想想都會覺得害怕吧。」

    鐘鳴愣住了，好半天后瀕臨死機的大腦才恢復了思考。

    「怎麼可能會害怕，因為根本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

    聽到女孩一番話之後，鐘鳴才真正開始考慮以後生計的問題。

    「無依無靠的感覺，居然真的有些害怕了。也許這個女孩真的很可怕。」鐘鳴直愣愣的盯着女孩，腦海里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就算你向我求婚我也不會答應你的。」女孩做着鬼臉衝着鐘鳴吐舌頭，留下這句話之後蹦蹦跳跳的跑遠了。

    「新交的女朋友？」

    莉莉阿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鐘鳴的身邊。

    「才不是，剛遇到的女孩，大概是某個親戚家的孩子吧。」

    「這樣啊，不過你現在的樣子比剛才可要好多了，至少眼睛裏恢復了生氣。這都是那個女孩的功勞吧。那是誰家的孩子呢？真的好可愛。」

    「莉莉阿姨」鐘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嗯？」

    「不，沒什麼。」鐘鳴想了想，終究沒有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怎麼能厚顏無恥的繼續給別人添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