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九世孤兒

    善有善報？

    從李碩九世輪迴的經歷來看，這不過是美麗的傳說，善人的執念。

    第一世，孤兒，幸有族叔照拂，頭懸樑、錐刺骨，成就儒生。本以為可以一展報復了，卻趕上了大事，秦朝一統天下，李碩也有幸見證了這一盛事，被始皇帝坑了，焚書坑儒！

    第二世，孤兒，自小被道士收養，那道人是狂熱的丹鼎派，隨不苟言笑，卻也從不虐待李碩，甚至一直是和他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直到有一天，老道人興沖沖的舉着兩粒丹和李碩分食以後，才十幾歲的李碩終於一命嗚呼，「證道」！

    第三世，孤兒，這一世李碩皈依了佛教，在一個山峪的小廟中修行，每天用米飯粒撒餵林中的鳥兒。每逢冬雪之日，總是幫着山兔、黃羊、麋鹿把足跡打掃乾淨，生怕虎狼沿着足跡找到它們。這一天，正在清掃，遇到了一隻餓的皮包骨頭的老虎，捨身餵虎！

    第四世，李碩成了一隻被乞丐從山上抓來的猴子，被訓練耍木偶戲，在市集表演賺錢，與乞丐相依為命。後來，乞丐老的走不動了，猴子每天獨自到市場賣藝，繼續賺錢養活乞丐。

    市人驚奇，卻也從不餓着它。

    直到有一天猴子再也沒來集市，人們奇怪，前往乞丐所住的茅舍查看，才發現乞丐已經死了，猴子在乞丐身上堆了一些土，竟是要將他埋葬。

    而那猴子就撞死在桌角，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被這猴子的忠義所感動，於是為它立了一座「義猴冢」，以作紀念。

    第五世，孤兒……

    第六世，孤兒……

    第七世，孤兒，腿患殘疾，靠鄉鄰施捨或乞討活命。這個村子的前面有一條河，往來村民和路人需涉水而過，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十分不便，每當河床漲水時更是無法通行。

    但年復一年，誰也沒想改變它。只有李碩天天撿石頭，堆在河邊。人們看到了，就問他要幹什麼？李碩回答，要修一座石橋，為鄉鄰行走方便。眾人不以為然，認為他在說瘋話，全都一笑了之。

    可是日積月累，年復一年，石頭堆成了小山。鄉鄰開始改變認識，並為李碩的精神所感動，投入到撿石、採石、修橋的行動中。

    鄉鄰請來了工匠，開始建造石橋，李碩更是全身心投入其中。橋尚未建成，李碩卻在一次鑿石時崩瞎了雙眼。人們痛惜、怨恨，怪老天不公，可是李碩卻毫無怨言，每天摸索着在修橋的現場上幹着力所能及的活。

    在大家齊心合力下，橋終於修成了。眾人歡呼喜慶之餘，無不將憐惜、讚嘆的目光聚向那個孤苦伶仃的原本殘疾，現在又瞎了雙眼的孩子身上。

    李碩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臉上露出了平生以來最歡樂的笑容。

    很快，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似乎要為這座石橋洗去浮塵，壯壯行色。可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雷過後，眾人發現孩子已被雷電擊中，倒地身亡了。

    眾人驚呆了，隨後壓抑不住的情感噴瀉而出，嘆息孩子命苦，指責蒼天不公。

    幾百名村民到縣城把地藏廟圍了起來，連縣太爺都驚動了。善良的村民跪在廟前，舉着一幅對聯：

    上聯是，修橋補路蹦瞎眼；

    下聯是，一生行善被雷劈。

    橫批是，寧做惡勿行善！

    地藏王菩薩大怒，宣來閻君大罵一通。閻君一查確是下屬玩忽職守，失查失職所致。

    事已至此，閻君無奈，親自在人間顯相，只見那地藏廟前忽起黑風，朦朧黑影中，一位皂衣陰官開口說話。

    「諸位鄉人，那李碩上世作惡多端，罪業甚大。償還那一世罪惡需三世惡報才能還清。閻君原來安排，第一世以殘疾之身孤苦伶仃；第二世以雙眼盲瞎了卻殘生；第三世以遭受雷擊暴屍荒野。」

    「不過念在他此世痛改前非，做盡好事。於是我們本欲讓他一世還兩世的業，讓他崩瞎了雙眼。可他還不怨天尤人，繼續修橋補路。我們索性就把他第三世的業力也拿過來一世償還，所以雷擊斃命。」

    「諸位鄉人放心，好人定有好報！下輩子這李碩一定是好命，大富大貴，我保證……」

    那閻君說的是舌燦蓮花，不僅把鄉民安撫了下來，還一時傳為美談。

    可萬萬沒想到，李碩在這一世雖僅得數百名百姓祭拜，卻得了靈性。前世今生的種種，全部生起了記憶，無邊的怨憤，讓他一靈不寐，竟也告到了地藏王菩薩面前。

    「李碩，大道獨行，並非完全由閻君所決。不過好在，孤不過九，假如你繼續行善，絕對不會超過九世孤獨，你的希望和轉機就在第九世。而且假如你能成為十世善人，當可立地成佛，超越我的果位。」地藏王菩薩慈眉善目，言之鑿鑿。

    閻君滿頭大汗，心下竊喜，幸虧菩薩辨才無盡，不過下一次可要小心了，最多再犯一次錯誤啊。不！一次也不能再犯了。

    想到這，閻君堆下笑臉開口了，「李碩啊，你說吧，下一世，你想幹什麼？是富？是貴？是僧？是俗？是人？是獸？全都依你！」

    「全都依我？那好，下一世我要快快的過，什麼是光吃光玩不幹活，一生享福，生命又不長的？」李碩問道。

    「這個啊，毫無疑問是寵物犬啊，完全能滿足你的所有要求，而且一般只有十到十五年壽命。」閻君賠着小心回答。

    「好，一言為定……」

    第八世，李碩成了一隻「博美」犬，它平平安安的活了六年，女主人和小主人待它如同親人，這本是最最幸福的一世。

    這一天，女主人帶着小主人出門了，男主人呼朋喚友，準備大宴賓朋。

    可是他們居然燉了一鍋狗肉，而那只可憐的狗是被毒死的，李碩現在可不是普通的狗，他可是稍微通靈的，一聞就知道絕對不能吃，一吃必死。

    怎麼辦？

    「博美」犬聲嘶力竭的狂吠，可是人們無動於衷，都以為它是聞出了狗肉味，表示憤怒罷了。

    一大盆狗肉已搬到茶几上，悲劇即將上演。怎麼辦呢？假如男主人死了，女主人和小主人必將悲痛欲絕！可是這一世太美好，它真的有些留戀。

    「博美」犬像瘋了一樣，衝上茶几，忍着滾燙，狗肉把它的嘴全燙傷了，鑽心的痛，可它的心裏更痛，帶着濃濃地不舍，它死在了茶几上，分明眼中有兩滴淚……

    男主人得救了，而李碩又贏得了一座「義犬冢」。

    看着欲哭無淚的閻君，李碩罵人的衝動只能一忍再忍，暗暗發誓，下輩子，再不做善人！

    閻君一揖到地，「李碩，我真服了你了，你聽說過神仙也救不了找死之人嗎？下一輩子，你可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你要再出事我可就算瀆職了，九為最啊。我看你絕對不能再做狗了，不能說話害死人啊。」

    「那我下輩子再幹什麼呢？」李碩對人生也漸漸失去信心，想想幹什麼都索然寡味。

    「現在已進入科技時代了，我安排你上大學，搞科研，成為高富帥，迎娶白富美。怎麼樣？你就安份的過上一輩子，我求求你了。」閻君的臉就像一個苦瓜。

    「那好吧，八世孤苦，我也想嘗嘗結婚的味道。」李碩竟有了一些憧憬。

    第九世開始了……

    李碩大學畢業後，衝着自己的導師劉教授死纏爛打，「您老看在我五年來幫您粘貼了那麼多論文的苦勞上，就幫自個孩子一把唄。」

    也不知道是同情這個孤兒，還是害怕真的鬧出什麼學術醜聞來，劉教授竟真把李碩安排在了量子物理實驗基地，當上了電腦維修員。

    今天，人類將試圖通過撞擊量子，驗證基本量子的最本質屬性。這是一個全世界矚目的實驗，據說世界上排名前十位的量子物理學家來了七位。

    整個基地處於戰備狀態，事實上，從凌晨四點李碩就一直守在核心智腦旁邊。

    加速器已經啟動，李碩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下意識的想起了佛經說過，臨死之前只要連念七遍「南無阿彌陀佛」，就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連忙開念……

    不過，時間好像不夠用了，核心智腦顯示屏上，能量曲線逼近紅線。全世界仿佛剎那間靜止，周邊的各種動物全部禁聲，在極限能量的轟擊下，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只知道以量子物理實驗基地為中心，一切都在飛速湮滅……

    「南無阿彌陀佛！不作死就不會死啊！」李碩的眼前只有白光，光的前端有一個熾亮的白點，而白點的後方呈品字形還跟着一個金色光點和一個藍色光點。

    地藏王菩薩搖頭嘆息，手裏把玩着一個小玉梯喃喃自語，「老哥我登不上這九宮梯，老弟你獨孤九世、九世化梯，不知是否與此梯有緣？」

    此時，閻君大叫一聲，面色慘白的看着地藏王菩薩，「菩薩啊，這兩次可不怪我吧？上次是李碩作死，這次是人類作死。難道真讓他再轉生第十次？就他的性格，鐵定是十世善人啊，他一旦成佛，我在他前七世所犯的失查之罪可就大白於天下了。」

    「唉？好在我見機的快，讓他隨身帶了兩樣東西，足以保他長命百歲。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時間法則了。」菩薩慈悲的說。

    「時間法則？」閻君驚問。

    「讓他回到九世之前的異世界吧，那裏還可以修仙，善有善報啊。」地藏王菩薩合什。